日子一天比一天冷，街上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少。唯独城北的荒滩上，一天比一天热闹。最开始的时候，有小孩子和妇女们过来捡石头。石头捡完了，又有人过来建作坊。因为赶工，三座作坊是同时开工的，所以来的人不少。有那精明的商贩，还在旁边摆起了吃食摊子。听说是在建作坊，还有人过来蹲守，就指望着招人的时候能赶上趟。 自从王昭接手作坊这边的事后，整个人忙的飞起。每日里，带着自家小子和赖家兄弟穿梭在三个作坊当中。就连他媳妇，也管着工地上的伙食。杨晚照原本是想着直接承包出去，奈何本地并无正经的建筑队伍，只得自己来。为此，王昭几个早早就搬到了作坊这边，住进了临时建的草棚子里。因着太忙，赖大手里攒着的那半两银子还没送回去。 这天早上，往东边来了一大群汉子。听说这边工地上招人，可不一大早上就赶来了。虽已近隆冬，这些人却还穿着单衣。北风一吹，这群人齐齐缩起了肩膀。 人群后面，赖勇担忧的跟自家大哥道：“大哥，人要得了这么多人吗？这要是没选上，岂不是白跑一趟。”说完，他还拿袖子擦了擦鼻子。为了扛饿，天冷了后，他都没怎么出过门，每日里都躺在窝棚里。要不是赖忠非拉着他来，他一准不来。先前他们也不是没想过找个活干，哪怕不给钱管饭也行。可惜人嫌他们太廋了，找活的人又多，压根就不要他们。 “看看再说，万一选上了呢？”赖忠心里也没底。 赖勇丧气的道：“早知道我们就不出来了，死也死在老家不是。可怜我儿，也不知道被卖去了哪里？” 赖忠听了，心里也难受的紧，却是什么都没说，低着头继续跟着人往前走。 谁知道没走两步，就又被弟弟拉住了。正要说他，就听到他道：“哥，大哥，我好像看见小三了。真的是小三，好小子，这好的衣裳他也配穿呦！” 赖忠闻言赶忙看了过去，没看见侄子，却看见了自家儿子的侧脸。只见他正笑着跟人说话，对面的人比他高却哈着个腰。 再看他旁边站着的，可不就是赖三。 赖勇正要喊人，却被赖忠拉住了。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同乡，闻声也看了过去。他们早听说赖家将两个大孙子给卖了，私下里还笑人傻，那有卖孙子的道理。这会子瞧见赖大赖三身上的衣裳，却羡慕的紧。 等赖大旁边没人了后，赖忠和赖勇这才跑了过去。跟他们一起来的几个，也跟了过去。这开作坊的要是赖家小子的主子，兴许他们都能留下。 赖大正要带着弟弟去找王昭，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就见他爹正往这边跑。 “大哥，是大伯和我爹。这下好了，我们不用托人叫他们过来拿钱了，直接让他们带回去就是。”赖三高兴的道。 赖大没理他，而是快走几步到了赖忠跟前，“爹，你也来这边找活干？” 赖忠点了点头，飞快的打量了大儿子几眼，这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作坊可是你家主子要建的？” 赖大还没说话，赖三就抢着道：“可不是。大伯，你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县令夫人。” “嘶”众人齐齐“嘶”了一声。 有村人挤到前面道：“赖大啊，你能不能跟管事的说说，让我们也来做活？你放心，我们肯定好好干不给你丢人。” 赖忠有些迟疑的道：“这样会不会不好？人能听你们的吗？” 赖大却道：“没事。爹，三叔，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见王叔。” 同村的人立马道：“赖大，还有我们，我们也算你的叔伯，你可别忘了我们。” 赖大点点头：“我们要在下雪前把作坊建成，需要的人不少。就算我不说，你们也能来这里干活。只一点我得先说明，偷懒的不要。” 众人忙道：“这你放心，我们肯定不偷懒。” 很快，一行人就找到了王昭，他正在吃早饭。见着赖大领着一群人过来，拿开面前的账本，这才看向赖大。 赖大忙道：“王叔，这是我爹和我三叔，外加几个同村叔伯。他们都是过来找活干的，你看你能不能跟赵大伯说一声。” 他们虽是主家的人，但是招工不归他们管，却是统归都料匠赵大管，因为人都是他带着干活的，他们这边算是监工。 王叔扫了一眼，瞧着人不多，这便点了点头，“你带着人先去领饭吧，等我吃完就跟赵大说。” 见他应了，赖忠和赖勇总算是松了口气，连着后面的村人也都露出了笑容。 赖大见事情办完，就带着他爹和叔伯们出来了。他让赖三带着人在一边等着，他自个却是去打饭的棚子打饭。很快，他就端了一盆子馒头和小盘咸菜过来。除了他和赖三的份额，剩下的都挂在他的账上，月底再结就是。 赖勇看着那一盆子馒头，好容易挪开眼才道：“你咋拿这么多馒头，人没说你？” “爹，你放心的吃吧。这些馒头肯定挂在了我和大哥的账上，月底再结就是。”赖三说着就拿起两个馒头，一个塞到赖忠手里，一个塞在他爹手里。等他两人接了，他又给同村的人一人发了一个，一边发一边说：“在这边做工可好了，不仅给钱，每餐还都能有两个馒头。只要你好好干活，没人打也没人骂，要是不想干了，当天就给你结钱。你们应该都知道吧，在这干活一天是三十文。如果不在这边吃饭，那就是三十五文。不过，我劝你们别省那五文，不划算。我可跟你们说，中午和晚上除了馒头，还会有一个肉汤，虽然肉很少，但是油真不少。你们干的可是重体力活，吃不好肯定撑不了几天。” 赖勇拍了儿子的头一下道：“爹听你的。你小子，嘴皮子溜了不少。” 赖三得意的道：“那是，我天天跟着大哥到处跑，可不就练出来了。” 有村人就问他：“那你是干啥的？” 赖三也不害臊：“我啊我就是个跑腿的。大哥才厉害，跟着王叔看账本呢。” “那以后是不是能做账房？”赖忠急道。 赖三正要说话，却被赖大拦住了，“爹，你先吃饭，吃完我们再说。” “哎。”赖忠点了点头，他这大儿子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好啊，回去跟孩她娘好好说说，总归不会再偷偷哭吧。 村人们听了，顿时觉得手里的馒头也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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