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快停下!”林雪喝停马车。后面的马车看前面的车停了,一辆一辆也都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花媒婆与林老太同坐一辆马车同时问道。 随驾的小厮往前紧走几步问请是咋回事,回来告诉花媒婆与林老太道:“林大姑娘要林四姑娘同往,她说她心里有些害怕明日的婚礼,担心…担心大夫人会闹婚!”那小厮越说越小声。 “到底怎么回事?花妹子你可清楚?”林老太问道。 “看样子两个侍女多嘴了,唉!县丞大人的夫人厉害着呢,也不知道怎么松口让县丞大人再娶的,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前几年钱县丞想纳小妾进门添丁,结果都是在进门日被县丞夫人给打个半死! 那个丫头胖的成球,与县丞成婚有十二个年头了,连一个崽也没怀过。你说作为男人,谁不想有个一儿半女留条后?每一次都让那个丫头给搅黄了。” 这一刻林老太也担心了,别荣华富贵没享受上,再把大姐儿命给搭上了。对方可是有县令舅舅当靠山,自己小老百姓有啥?除了有条命! 这一刻又不禁有些埋怨林无双了,完全忘记,这起子硬往上贴的亲事是她与她大儿子的阴谋加阳谋! 林老太连忙走下车来,“双丫头!双丫头!” 那走路的劲儿都把地踩的发出闷哼声! 林贵与主事的及那两个小媳妇子在收拾残羹剩饭,洗洗刷刷。 林诚也在帮忙打扫垃圾。林福自是跑上马车里坐去了,他可是听说了,大姐姐若与县丞大人成了婚,就把他给转入县学了,那可是县学,他向往地方,他哪还有心思在镇上读书,他一连请了三天假,阿爹阿娘阿奶可都是最疼他的。 林诚那小子读书好又有什么用,有一个烂赌成性又偷鸡摸狗的爹,书院里的同窗们好多都讽刺挖苦他,说他有一个那样的爹还不辍学回家! 唉!作为堂兄弟的自己,面子上都难为情!好想赶紧离开那个地方。 他因为马车停下,而有些气恼,他好想到县城里看看,开开眼界,“阿爷,为什么要停下?” “谁知道呢?”林老头把头探出车窗外。 “阿爹…” “闭嘴吧你!再多嘴就给我滚下去!”林福还没说完就被林大山给怼的老实地呆着。 主屋内,林老太的两个女儿都围在林大川的身边,左擦一把右抹一把脸上的泪珠子,多少年未见,有亲近有辛酸也有心疼。 林老太的大女儿叫林秀,小女儿叫林兰。平常姐妹俩常有走动,但都不与林老太走动。所以回来家后也不与林老太亲近。 这不看他们都上了马车走了,就都围拢在林大川的身边。以前在家的时候,二哥是最疼她俩的。自然姐妹二人从心里也与二哥亲近。 “大妹,小妹,这是我两个女儿,这个是我大闺女林茹,这个是我小闺女无双。来,喊你们大姑小姑。” “大姑好!” “小姑好!” 姐妹二人都齐齐喊了两声。 “好!” “好!” “瞧瞧,我两个侄女长得多俊俏!二哥二嫂终于苦尽甘来,以后尽等享福了!” 老姐妹二人一人拉一个侄女,满眼都是慈爱。 林秀从衣兜里掏出四个银花生分别塞入姐妹二人手心里,轻声道:“快装起来,这算我和你们小姑的心意。等你们爹好了以后,就都去我家认认门去,家里过的虽不好,但饭还是能吃饱的。 今天就我和你们小姑一块儿来的,我家三个孩子也都大了,我也都当祖母啦,孙子刚会走路,媳妇又怀上了。二儿子也才刚成亲一个月,小闺女过了年开了春就十五啦,到时过及笄礼,我会来接你们的。 你小姑家过的不太好,她离我不太远,我常常和她走动,顺便也能照顾一下她…” 林秀很健谈,一直亲近地拉着林无双的手。林兰不善言辞,虽也亲近地拉着林茹的手,但眉宇之间笼罩一丝浅淡的愁容。 林铃铛站在自家旁,倚靠在门框上,瞅着她们姑侄的亲热样,脸上毫无动容,两个姑姑来,也没有往她家屋里去,也没和她爹娘说一句话,就这样,她弟弟还上赶子去讨好人家,低三下四地给人家行李问安。 哼!她才不去!没得上杆子让人嫌,惹人看不起!穷呗!穷就穷个志气!那么她就在家拼命绣荷包绣帕子供弟弟读书,只要弟弟有出息了,自己一家才能扬眉吐气,到时看还有谁看轻自己! 林诚一直和林宽在忙碌着,他也不去使唤姐姐,有使唤她的空,自己有费了口舌时间已经把活做好了。 王氏和两个请来的小媳妇在刷洗碗筷,把借来的都给挑了出来,一会儿都送回给人家。都走了,自己不干,还推给谁个呢?唉! “双丫头?双丫头?”林老太风风火火的从院外赶回来,一踏进院门就大声嚎叫。 看着两个闺女都偎着大川几口,不禁眼露恶意,两个死丫头白生了,出嫁这么多年来,一次家都不回,别说那节礼了。 本打算也想让两个闺女坐进马车里跟着去县城,观看林雪的出嫁的婚礼,听说县丞大人可是准备了八抬大轿来迎娶林雪呢,她们这头去的亲友酒席被安排在福乐轩酒楼呢。 谁知道两个死丫头来添妆,一家就送一块布,那布,大姐儿以后是什么身份,还能再穿那棉布?真是没眼力劲的,看着就来气,尤其是小闺女穿的还没她这个老婆子好呢! 心情不爽的林老太自然也不会给两个闺女好脸色,两个闺女也低眉顺眼的不去看她们的娘嫌恶的眼神。 “双丫头,快跟祖母走,你跟你大姐姐坐一辆马车,她那辆只坐她和两个侍女,也不知那两个侍女和她说了什么,她便叫停了马车,死活不愿意走了,你说都到这份上了,三媒六证就差最后一关了,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再说了,那县丞是咱们能得罪的起的吗?” 林老太说着话就伸手来拉林无双的衣袖。 “今天不行,我不能去,明日早上去。”林无双站立如松任林老太使劲拉拽纹丝不动。 “你不去咋行?我们这头只有靠你了,你和那什么福乐轩掌柜熟,他说话绝对能压住场。 要不然,你去问问你大姐姐为何原因?”林老太有些着急地道。 “去吧,双儿,问清原因再做定论。”林大川说道。 “嗯。”林无双还是听林大川的话,顺从地跟林老太走了出去。 马车里,林雪脸色不好的坐在软垫子上,两个侍女分左右坐在马车边的车座上。 林无双手敲车窗道:“你二人给大姐姐说了什么?把话再重新说一遍给我听听?” 那两个侍女无视林无双的话语,气定神闲的坐在车座上,一副傲慢样儿。 一个小小的穷村姑有什么权利管她俩?你让说就说啊,还不是临行前夫人私下里交待,把前几任的下场给说与林大姑娘听,让她心有惧意,主动退出毁婚,这样既惹怒了大人,还省了夫人动手。 毕竟掌管内院大权是在夫人手里,大人天天上衙,就连休沐也很少在家。做为奴婢,夫人的话最大。 林无双看到两个侍女眼中的不屑,“不说不说是不是?我大姐姐是你们县丞大人亲自托官媒来提亲的,那是三媒六聘娶回去的,我大姐姐在你们大人心中的位置是你们二人不可比拟的。 若今日大姐姐拒婚,县丞大人发怒下来,察明原因,你觉得你们二人还有命活?挑唆主子之间的事,不是割舌头发卖就是杖毙! 做人家下人的,心要敞亮些,看清方向,不要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你们曾经也是苦难人家的孩子,家里若能温饱还舍得把你们卖与人为奴为婢?呵呵!几年富贵日子过的,就忘了根本!”林无双语带讽刺地说道。 “四妹妹,她二人…她二人说大夫人手段狠辣,是个练家子,会功夫。前边大人纳了四房小妾,进门之日,都被夫人手持皮鞭给打的皮开肉绽,哪一个不是长得花容月貌,大人看着也手足无措。伤残之后,都被大人给舍弃了。 四妹妹,大姐姐这一去不是自寻死路吗?”林雪说着说着心生惧意,脸上褪去血色,苍白无力地瘫软在车厢里的软垫子上。 真是个胸大无脑胆小鬼! 县丞夫人这一招想来个一石二鸟,坐享渔翁之利,想来也不是个蠢笨之人。 “大姐姐,莫怕,明日我去会会她。你安心待嫁,明日一早我再骑马过去,县城就那么大,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 你二人莫要作妖,尽心尽力地侍候我大姐姐,不然,只要我一句话,立马就会发卖了你们! 看到这花车装扮吗?都是按照我的要求来的,想求娶我们老林家的闺女,不拿出诚意来怎么能行? 回去告诉你们夫人,让她尽管放马过来,我林无双不惧与她!”林无双的一番说辞,两个侍女脸上表情有所龟裂,皆伸出手把林雪扶起来坐好。 林无双告诉车夫继续行驶,随着花车前行,后面车队也慢慢动了起来。 “谢天谢地,双丫头明日一定早早地去啊!”林老太叮嘱再三才钻进马车里。 车队渐渐远去,遗留一路尘烟。 林无双回到院子里,来到林大川身边,正欲弯腰把林大川背起,只听噗通一声,眼前一个十多岁少年跪在她的脚边。 定睛一看,竟是林诚。 这个堂弟,自林无双穿来,还没打过照面呢,听说林老头很偏疼他,只是他没有林福能言善辩会甜言蜜语讨林老太欢心。 只见林诚一身麻衣被洗的干干净净,眉目清秀,眼神里透露出清澈与坚韧。 “四弟,你这是何意?”林无双略皱双眉问道。 “四姐姐,林诚代替阿爹向您赔罪!千言万语集一句,对不起!”说完话林诚伏下身子很虔诚地给林无双磕了个头。 “快起来,你这孩子,你这是折杀你四姐姐了。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再跪父母君亲师…” “二伯娘,四姐姐受得起我这一跪!诚儿别无他意,只是替父请罪,诚儿无法选择投胎何样父母,父亲闯下祸事也受到惩罚却不知悔改,复又讨扰四姐姐寻求差事…我既为人子,只能代他老人家给赔个不是。 四姐姐经历劫难,也因祸得福洪福加身,且莫再计较我父亲。”说完又伏下身给林无双磕了一个头。 “如今阿爷阿奶都将跟随大姐姐移居县城,家中田产将多数置于大伯名下。父亲不擅长耕种,母亲与三姐姐日夜做绣为供林诚读书,林诚心中有愧,林诚为求学业也常在书院抄书得微薄钱两。 今日林诚再拜四姐姐一礼,只求四姐姐能为林诚指一条谋生之路。他日不论林诚是否功成名就,都会牢记四姐姐恩德!”林诚伏下身子又给林无双磕了一个头。 林无双被这个小堂弟折服,伸手拉起他清瘦的身躯。人虽不大却不卑不亢,做事沉稳有度。清秀的面庞多半随了三婶王氏。 “明路,有啊?勤劳的人永远都有饭吃,投机取巧的人终究会是栽跟头的。你家有本钱吗?” 林诚低下头略一深思道:“昨晚爷奶已把田产分了,家里一共三十亩田,阿奶说田产都是她置办的,她有权怎么分就怎么分,先拿出十亩留他们养老,或租或佃都行。余下二十亩再分四份,虽二伯当时分家净身出户且写了断亲书,但阿爷坚持要分给二伯田产,还说大姐姐的婚事都是四姐姐一力助成的,做人要讲一点良心。” “嗯嗯,阿爷还没忘记阿爹,给他记一功!你继续说。” “每一份是五亩,爷奶再从他们那一份里各拿一亩再分给我们两家,这样我们两家各分六亩田产,大伯家分八亩田产,以后归大哥哥打理,大哥哥终归要成亲归家的。 爷奶若要回来居住,吃住属于大哥哥的,那十亩佃租也理应大哥哥去收。我们两家不用交粮交钱,一年三节礼四季衣各随心意,但必须要给。 我阿爹以治病为由在地上撒泼打滚闹的阿奶不得安生,死咒活骂说阿爹败了她所有积蓄,哪还有银钱分给阿爹,还说二伯一家啥也没分到,这二十天来也没饿死,还过的风生水起。 阿爹看要钱无果,扬言要带我们一家也跟去县城吃住,大伯自是不会同意。阿爹没法撕开衣襟袒露胸怀,只见胸口处青紫一片,问清原由,才知是姐姐断木掷成。阿奶被阿爹搅的头疼,只得从大姐姐的聘金里取出五两银子扔给阿爹身旁……” “呵呵!恶人自需恶人磨啊”林无双手握下巴不厚道的冷笑几声。 “好吧!待你爹伤养好,让他四处溜乡收豆子收油菜籽转卖给我,赚取差价钱,等赚到能买起驴子或租起店铺,我再告诉你第二条明路。”林无双直视林诚的双眼,在他那清澈的双眼里,林无双看到了真诚与感激还有慢慢蓄起的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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