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兄弟、安兄弟，”赵全胜虚弱道：“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了。” 张大成趴在赵全胜的床边，大叫道：“大哥你说什么丧气话呢？！你肯定会没事的！我这就去找大夫，大梁府的庸医不行！我去给你找更好的大夫！” 安景之掐着大腿挤出了一丝泪花，“赵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你一定会没事的。万军包围圈咱都闯出来，还能被这小小的箭矢打倒吗？” 赵全胜虚弱的微微摇了摇头，“好了，你们就别说好听的了。” “我死了没关系，我只是放不下我儿子，他是我们老赵家的独苗。” “他岁数太小，今年才十岁，我这些家当留给他，他也护不住，我想把家当托付给你们，只希望你们能护住我儿子。” 他一边说一边留心观察张大成和安景之二人的神情。 张大成悲痛之余脸上有过一丝惊讶和喜悦，安景之则是一脸悲痛。 “大哥！你说什么糊涂话，我那侄子是你的儿子，你这身家当自然要他来继承。”张大成拒绝道。 安景之痛苦道：“大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放心，我就算豁出命去也会帮你照顾好咱侄子，我不是带兵的好手，你那位置我不要。” 赵全胜心中感动，他一直紧紧的盯着他们二人，张大成对他已经足够忠心，但听到他要把位置传给他们时，张大成脸上的喜悦骗不了人。 可安兄弟从头到尾就没惦记过他这个位置。 看来能靠得住的就只有安兄弟啊。 张大成现在还算忠心，但如果对方接了他的位置，会不会觉得他儿子是个障碍？ 碍眼的东西自然要想办法除去。 可张大成毕竟是他十几年的兄弟，应该不会这样吧？ 但他面上不显，露出一丝遗憾，“你们兄弟二人都是我最好的兄弟，我的儿子尚且年幼，况且他也没有那本事带兵打仗。” “我也不指望他能接替我的位置，但是给你们二人之中的谁，这事让我有些为难。” 安景之直接说道：“大哥这位置我不要，你直接给张兄弟吧。” 张大成也推拒道：“不行，大哥，这个位置还是留给咱侄子吧。” “我意已决，我这位置只能由你们两个人其中的一个来接手。” “但是留给谁，我心中实在没有计较，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想了个办法，你们谁要是能把汪策的人头提来，我这位置就给谁。” “大哥，你放心，汪策肯定活不了多久。”张大成道。 安景之道：“大哥，不管有没有这个位置，我们都会给你报仇。” “汪策这个小人，他居然投靠朝廷，安兄弟，大哥我悔不当初，不应该不听从你的劝告啊。” “算了，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这位置是谁的，就看你们二人谁能先杀了汪策，到时候我会当着兄弟们的面当场宣布谁来接替我的位置。” …… 张大成把自己的心复招来说了赵全胜的打算。 张大成手下的心腹个个喜不自胜。 “大帅真是那么的？那这位置不就是咱们的了？！” “让安景之救人，他四千骑兵带去救人只跑回来一百多个人，他要是能杀得了汪策才有鬼！这位置是大哥你的了！” “是呀，我觉得大帅肯定是不好意思，直接宣布把位置给大哥，所以才故意兜了这么个圈子，也让他安景之面上好看些。” 几人哈哈大笑，好像这位置已经是囊中之物。 张大成压住了嘴角的微笑，板着脸道：“再怎么说大哥也是安兄弟救回来的，你们不许这么贬低安兄弟。” “况且安兄弟在这两年确实为咱们出了一些主意，都是自己人，别说这些话。” “好好好，咱们都听大哥的，这安景之要是识相，咱到时候就给他一个小官当当，要是不识相就让他滚。” 一群人开始商议怎么拿下汪策的人头。 城中的兵力已经被赵全胜霍霍的差不多了，新招来的那些守城士兵也没什么战斗，况且他们也不可能把那些士兵带出去找汪策报仇，到时候大梁府都没了，他们还报什么仇？ “大哥，咱们可以自己出钱出粮，再招一批精锐，就去城外专门找那种打过仗的，要不然就多招些，用人数取胜。” “这回咱们伤筋动骨，那汪策也没好到哪里去，肯定想不到咱们会扑过去。” 张大成有些犹豫，“大哥还在，咱们擅自招兵买马不太合适。” “这有啥不合适的？大帅确实还在，但他每天都在昏迷状态，清醒的时间都没多少，咱们还能等着他醒过来再跟他汇报？” “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对呀，大哥，安景之难道不惦记那个位置吗？他手底下的那个葛三娘和石子明都不是一般人啊，要是让他们抢了先机，这位置可就说不准了。” “好！”张大成想了想，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道：“事急从权。” 赵全胜吊着一口气，每日昏迷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长，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几乎到了不能自己进食的地步。 再次醒来，听到张大成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已经开始私自招兵买马了，他心中愤怒，却又无奈。 他问他的妻子道：“安景之呢？” 赵全胜的妻子道：“除了每日来看你三回，日常时间就在城门各处巡逻，自从你病倒了，这大梁府的情况越来越差，每天都有人生事，要不是他带着人处理，恐怕早就乱了。” 赵全胜眼中闪过一丝宽慰，再好的兄弟在权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他还活着，张大成这个跟他十几年的兄弟都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私自招兵买马了。 他要是真的去世，对方能留他儿子一条命吗？ 相比较之下，楼三马留给安景之的那个姬妾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他打听过了，安景之根本没碰过对方，也没强迫过对方，就把对方当大嫂客客气气的对待。 他的妻子孩子都是他起义之前娶的，起义后越做越大，别看他娶了不少小妾，但他最看重的还是他的妻子和大儿子，自然希望给他们找个靠谱的人托付。 “你觉得安景之这人怎么样？”赵全胜问道。 他的妻子想了想道：“按理来说，张大成跟了你十几年，我应该支持他。” “但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男人有了权力，跟从前就不一样了。”她瞥了一眼赵全胜。 虽然丈夫还敬重她，但那也只是因为她为他生了长子。 两人之间早没了感情，全靠儿子维权。 她也不期盼她儿子能接赵全胜的位置，只盼着儿子一日后能平平安安长大就好。 赵全胜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一听他快要死了，他宠爱的那些小妾个个卷了包袱跑了。 在床榻前照顾他的，反而是这个他嫌弃的，年老色衰的妻子。 他妻子继续说道：“我跟安景之没有怎么接触过，但我时常跟他妻子说话。” “沈献仪是个八面玲珑的，你手底下那些兄弟的妻子，哪个不跟她交好？” “跟着你出去死在外面的那些兄弟，家里都乱成了一锅粥，是这沈献仪带人去帮忙的。” “就连张大成的妻子跟沈献仪关系也不错。”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其实真要说起来，安景之算是半个入赘的女婿。” 她把安景之跟沈家的约定简单说了一遍。 感慨道：“如今这安景之也算是有本事的人了，可你看他什么时候亏待过沈献仪？你们这些男人，身边个个妻妾成群，就他一个人洁身自好，跟沈氏恩爱无比。” “说正事呢，你说这些做什么？”赵全胜虚弱道。 “我跟你说这事就是想让你知道那安景之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他对楼三马托付给他的姬妾都那么尊重，足以可见，这人值得你托付真心。” “如果你这个位置真要找一个人来接手，我希望是安景之。” “不说别的，起码你儿子在这人手里能平安长大，让你老赵家不至于绝后。” 赵全胜想了很久，一直想到他再次昏迷。 原本他提出让两人去拿下汪策的人头就只是一个考验而已，他时日无多了，哪里等得到他们杀汪策。 他只是想看看两人对这件事的做法是什么样。 张大成让他失望了，安景之的做法让他更加坚定一个念头。 赵全胜妻子的那番话，终于让赵全胜下定了决心。 昏迷了一天一夜后，他能感觉到自己挺不过今晚了。 他让人帮他收拾清楚，穿好衣服，被人抬着坐在帅府的那张位置上。 手底下的人能来的几乎都被叫来了，包括张大成和安景之。 坐在椅子上，赵全胜还得靠他妻子帮忙支撑，否则他随时都会倒下。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他说话了。 “今日把你们都叫来，是为了我这个位置的人选。” “之前我跟安景之和张大成说过，谁能把汪策的人头提来，谁就能坐我这个位置。” “你们最近的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 张大成心中感觉有些不安。 “我恐怕撑不过今晚了，估计是看不到汪策的人头落地之日了。今晚我就会把位置传下去，把你们叫过来是想让你们一起见证。” “大哥……”张大成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好了，等我说完。” 他挥了挥手，整个城主府瞬间被士兵包围了，大家有些惶恐，议论纷纷。 唯有安景之淡定的站在原处，石子明警惕的看着四周。 “拿下。”赵全胜低声说道。 张大成和他身边的心腹，立刻被士兵全部拿下。 “大哥！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大成和他身边的人大呼小叫。 “其实谁能取下汪策人头这件事只是我测试你们的一个借口而已。” 他一脸失望的看着张大成，“大成，你我相识十几年，你太让我失望了。” 张大成惶恐道：“大哥！我是真的想为你报仇才私自招兵买马！可我也是打着你的旗号呀！那些人就相当于是你的人！” “大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赵全胜的脸上突然浮起一坨红晕，感觉身上突然涌出了一股力量让他能够不靠着他妻子独自坐着。 “大成，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你我兄弟十几年，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相信吗？” 张大成的眼神闪烁，在赵全胜提出这个位置可能落到他手里之后，他确实产生过一些想法。 那些人马他确实是打着赵全胜的旗号招收的，可粮食是他给的，那些兵肯定听他的。 他都想好了，能够顺利拿下汪策的人头，继承这个位置自然是最好。 若是不顺，那他也能带着手底下这群人，从安景之手里抢过位置。 这个提议一开始只是他手下的人说而已，后来他自己越想越心动。 人心，根本经不起考验。 “拉下去吧。”赵全胜想在临死之前为安景之扫清阻碍，让安景之承他的人情，对他儿子更好。 “大哥！大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跟了十几年！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我！”张大成奋力挣扎，可士兵的手死死地钳住他，让他挣扎不脱。 张大成和他手下的人被压下去后，赵全胜直接吩咐由安景之来接替他的位置。 安景之这两年也不是白待的，最起码底下的士兵对他个个服气。 赵全胜手底下的那些悍将都被他自己坑死了，张大成也被赵全胜弃了，安景之是最合适的人。 安景之拒绝了几句，赵全胜直接把他推到自己坐的那个位置上，他自己则被妻子搀扶着站起来。 他的妻子把他的儿子带到安景之面前。 赵全胜道：“安兄弟，以后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了，你的为人我都看在眼里，我妻子儿子就交给你了。” “儿子，以后这就是你干爹，快跪下，跟你干爹磕头。”还是放不下的赵全胜又加了一层保险。 安景之连忙站起，把孩子扶起来，“赵大哥，我真的坐不了这个位置。” “你能！噗——” 赵全胜说完，突然喷出一口血，身体直直的朝后倒去。 “老赵！”他的妻子急忙道。 “赵大哥！” “大哥！” “将军！” “老大！” 所有人乱哄哄的围了上去。 赵全胜还是死了。 安景之继承了他的位置，得了大梁府以及附近的三座县城，还多了一个便宜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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