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于身后的手略微握紧,元政桓知道,这个疑问她是一定会问的。其实,从知道她是黎国公主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告诉她的,只是,那时候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尚妆看着男子的背影,心微微收紧,她很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又有些害怕去知道。 不过此刻问了出来,也再不需逃避了。 元政桓缓缓地转身,目光落在尚妆怯生生的脸上,迟疑了下,终是开口:“十六年前,国破之时,你尚在襁褓之中。西周之人冲进来,母后……”那一日的情景似乎又浮现在他的眼前,皇后有力的双手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 赫然闭了双眼,他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低声吐字:“母后不愿你我落入西周之手,当时便想亲手了结了我们的。” 尚妆不免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他说,了结…… 。 回想起那时候,在兴园,他梦中叫着“母后不要”,是不是便是那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魔? 心不再平静起来,她颤抖着双唇问:“那……为何……” 为何他们没有死呢? 尚妆猛地咬下唇,如果,那时候都死了,就没有现在的挣扎了。呵,她有些苦涩地一笑,何时,她也会想这种事了?她一直活得很是小心翼翼,她一直很想要好好地活下去的,不是么? 元政桓亦是略微一笑,他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要笑,只是笑着的时候,却又觉得好难过。 目光缓缓地收回,落在一侧的窗台上,他才又开口:“裴将军进来救了我们。之后,裴将军带走了我,而你,便由当时的奶娘抱走。母后来不及将那对玉佩分别交给你我,是以,才情急之下全部塞入了你的襁褓之中。可惜的是,奶娘出来之后,还是与裴将军失散了。” 尚妆惊愕地看着他,她终于知道为何玉佩会有两块了。原来,竟是因为如此 她几乎是本能地抚上胸口,才想起她的玉佩早就不在她的身上了。元政桓抬手,习齐那玉佩取了出来,握于手心之中,低头凝视着,久久不发一言。 尚妆的眼眶微红,她想那时候,必然也是因为这玉佩,才会引得先皇派人秘密杀光了西凉镇上整条街的人。喉咙有些难受,这两块象征着黎国皇室身份的玉佩,如今已经只剩下了一块。而他们破碎的心,也如同那块被灵阙弄碎的玉佩一样,再也粘合不起来。 而她是如何去了倪家,想必也只有奶娘知道了。不过,她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尚妆只知道,娘不可能是奶娘,否则灵阙的年龄不可能比她还小。 只是这些线索,如今都已经断了线,便是无从知晓了。 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玉佩,眼前仿佛再次看见了那令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场景来。 “我受了伤,裴将军一刻都不敢耽搁,他命人悄悄将我送去西周的绘山脚下。我的师父,便在那里隐居。”那是他第一次踏足西周的国土,却不想,一待便是十六年。 尚妆知道他那次是伤了头痛,以至于后来的十六年,他的眼睛渐渐看不见东西,甚至还落下头痛的病。青夫人亦是为了此事,苦心研究了十多年。 元政桓淡淡一笑,也就是在那里,他的人生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西周的桓王,身有残疾,目不能视,腿不能行。他亦是听闻师父医术天下无双,便慕名而来。”那时候的他,年纪很小,却也知道家国灭亡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而桓王的到来,却让他又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 尚妆想起了那时候元幸烨的话,说元政桓出了很远的门,去了绘山,没有找到神医,他还在外找寻多年,均无果。可谁能想到,事实却远远不是这样。 瞧着他,开口:“在绘山,你冒充了他?” 四五岁的孩子,在外游历多年,安陵霁曾说过,桓王是在三年前回京的,那么,他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很大了,的确是认不出来的。连易容之类的,也不必了。 他咯微点头,在绘山,黎国之人杀光了桓王带去的一队侍卫。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他都还能清趁地想起那时候的木屋内,到处的鲜血,到处的死尸…… 还有那浓浓的血腥味,和他离开黎国皇宫的时候一样。 深吸了口气,他小小年纪便要接触那种血腥残忍的场面,且,不能逃不能躲。只是因为,他是黎国太子,因为他背负着血海深仇。 父皇的死,母后的死,还有黎国江山的易主。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他去承受。 而去寻医的桓王,则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复仇的机会。 “他不会想到绘山却是他差点踏入鬼门关的地方,而后,师父了陡然救了他。冒充一个人,不是仅仅用一个名字便可以的。我必须知道他的一切,了解他的一切。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师父帮他医治,在点滴的接触中,让我去了解他这个人。”他不免苦涩一笑,“其实,他也很可怜。师父说,他的病并不是真正的先天所致么?而是曾有人在西周皇后怀孕的时候在汤药里下毒,是以,他才会如此。”咬着唇,桓王的身残她一开始便怀疑过的歹人所为的。原来,还真的是。心下渐渐地不安起来,小声开口:“等你都了解了,再让青夫人杀了他,是天下,只能有一个桓王,这一点,他不会不清延的。元政桓没有说话,只点了头。只是怎知,慕容云楚命大,竟然没有死,还活得好好的。还成了西周的丞相。 尚妆突然想起今夜慕容云楚的话,他说他与他的恩怨,也是要了结的。 呵,怕是这十六年来,慕容云楚一直在打探着元政桓的来历。她想,她知道为何慕容云楚能这般沉得住气,当年他在绘山遇刺,谁都会联想到先皇头上。 他会以为,是先皇顾忌他的身份,派人秘密暗杀了他,却又怕难堵天下悠悠之口,故而又找了替身冒充他。是以,这个桓王便是先皇的人。所以,十六年了,他一直谨慎异常,不敢轻举妄动。 终是震撼了,西周皇室的秘密,居然可以这般错综复杂。 男子的脚步微动,行至尚妆面前停下,他退疑了下,终是抬手过去。尚妆却几乎是本能地惊退了半步,明显瞧见那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颤,听他柔和的声音传来:“只是,将此玉佩还给你。” 从他们知道彼此的身份那一刻起,他与她,注定要尴尬一辈子了。可,生辰八字都对上了,还会有错么?zai 胸口有些难过,他也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能不爱么? 颓然出笑,不能啊。 如果这种事情可以控制得住,便不是爱了。 尚妆微微动了双唇,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亦是不知该如何称呼面前之人。甚至是,他唤她“尚妆”她都觉得心慌。 她不是尚妆,不是安陵雩,她谁都不是。咬着唇,低下头,只瞧着自己的脚尖。 元政恒愣了半晌,终是又上前,将手中的玉佩挂上她的脖子,迟疑了下,终是转身。 “其实今日,你完全可以放过他。” 身后,传来尚妆的声音。元政桓的脚步一滞,他没有回头,只问:“你怪我伤了他么? 尚妆没有说话,站在黎国的立场上,她是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的。可,她若是尚妆,她一点都不希望看到他受伤。她不知道若是今日慕容云楚不救她,她会如何? 真幸运啊,不是么? 在家仇与国恨面前,慕容云趁选择了后者。这也是这么多年,他为西周兢兢业业的原因吧?不管他怎么恨先皇,他都不会拿西周开玩笑。 回神的时候,瞧见元政桓已经出去了,门已经被关上了。 外头莫寻瞧见他出去,吃了一惊,忙松开了荼茶的手上前:“主子,您……”他抬手示意他什么都不必说,只是大步走出去。 荼茶见他如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怔怔地看着。 半晌,才想起自家小姐还在房内,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只抬步欲冲进去。 “荼茶!”莫寻本能地想要拉住她,却见她跑得飞快。门已经被她推开,听她叫:“小姐!” 尚妆的身子一震,猛地回头,瞧见真的是荼茶,眼眶一热,有种想要的哭的欲望。 “小姐!”荼茶跑上前抱住她,“小姐没事了么?奴婢担心死了!小姐……”她又放开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生怕她哪里不好。 莫寻追了进去,菠茶的脸色微微一变,听他冷声道:“跟我出去!”主子没有准她进来,谁都不能进来。 他说着,伸手去拉她,尚妆却是一把将她拉至自己的身后,冷冷地看向莫寻,咬着牙道:“你不是说我是公主么?” 莫寻一怔,尚妆的眸中流露出一抹犀利的光。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尚妆。他不免也怔住了。 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长剑上,尚妆的目光一凛,他就是用这柄剑伤了元聿烨的。 “出去,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与妆拉过荼茶的手,转了身背对着他。 往日里,莫寻因为无解再怎么对她不好,她都是可以理解的。可今日,他却偷袭元聿烨,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的事情。 莫寻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剑,他想他知道她为何会如此反常了。开了口,朝她道:“公主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执着于西周的皇帝作何?他是生是死,都与公主无关。莫寻,告退。”说着,转身出去。 荼茶的脸色大变,此刻见他已经出去,忙拉着尚妆“小姐,皇上怎么了,巾, 尚妆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道:“他……他受了伤。”一定很重很重 纵然他不恨自己,她都不知该以何面目去见他了。 荼茶倒吸了口冷气,见小姐的样子,那边的情况必然是不乐观的。咬着牙看了外头一眼,该死的莫寻,一定是他做的! 抱住尚妆的身子,荼茶亦是便咽道:“小姐别这样,皇上是天子啊,会有天神保佑,一定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话至最后的时候,她忽而又想起,皇上是西周的皇上,小姐却是黎国的公主,他们日后又当怎么办? 元政桓出去的时候,听得一人唤他“政桓”。 回畔的时候,瞧见青夫人站在篡色之中,见他站住了脚步,才上前来。 “师父。”他淡淡地回应着。 青夫人行至他面前,皱眉道:“你身上的毒……” “此事等这里的事处理完再说,我现在也没事,师父,我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他适时打断了她的话,今夜遇见元聿烨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不是么?他不能}i;样。 青夫人一时沉默了虽然那药引她已经加入了药剂可以保存得了很久。只是,她担心他的身体。她亦是这次回来才知道,他竟将她给他的药全用了。那又不是解药,更多的,是麻醉的成分,他只是此刻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不过他顾及的,她也明白。 故此,也不再相劝。 “师父若是无事,回去休息吧。”他说着,抬步往前。 青夫人突然道:“政桓,当年我明明是看着他喝下毒药的,亦是我亲手推他下河的。”她的确是存了不忍的,却在最后的时刻依旧没有收手。 元政桓的脚步一滞,略微一笑:“政桓相信,师父不必解释。”他并没有回头,只径直向前而去。 穿过前面的院子时,瞧见那妆子直直地站在他的面前。 “妆儿?”他皱眉看着她。 她站在这里等了他好久了,听闻沈妆回来了,她不知道他与她说了些什么。此刻见他出来,她倒是有些恍然了。迟疑着,才终于抬步上前,抬眸凝视着他,低声道:“我不是亦妆,当日不过是随口说了亦妆的名字罢了。桓,你早就清楚了,不是么?为何,还要唤我‘妆儿’。”她不是亦妆,更不是他的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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