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也许分离的那一年，从此再不相见，便是最好。</p>
后来的纠缠，都是多余。</p>
我站在路边吹了许久的冷风，脑子也越来越清醒。</p>
最后看了一眼老房子。</p>
这里有着太多我和他之间的回忆。</p>
每一个地方都有着无法遗忘的烙印。</p>
斑驳的墙上，有着少年曾经慵懒倚过的痕迹。</p>
破旧的窗台，有鲜花留下的香味。</p>
那时的他，沉默寡言，而我却被家里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竟不自量力地想要温暖他。</p>
现在想想，都觉可笑。</p>
有些往事，该放下了。</p>
路边刚好停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坐上去。</p>
车子渐渐驶离。</p>
我再也没有回头去看。</p>
任由那栋破旧的老房子承载着我所有美好与憧憬的回忆，渐渐被抛在脑后。</p>
车子刚在家门口停下，我却忽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p>
“你赶紧来医院看看吧，你奶奶现在在急救室抢救呢！”</p>
听到医生的话，我手一抖。</p>
手机差点掉在地上。</p>
刚打开的车门又重新关上，出租车也以最快的速度驶向医院。</p>
急救室。</p>
红灯亮着，里面正在争分夺秒地抢救着病人的性命。</p>
而我只能无助地站在门外。</p>
忽而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正骂骂咧咧的，越靠越近。</p>
“这老不死的这就晕了？我记得以前身体挺硬朗的，你们这医院怎么回事？怎么越治这人还越虚弱？”</p>
我紧紧攥着拳，转身看去。</p>
何志勇正和一个护士对峙，听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在关心奶奶。</p>
但我知道，绝不可能是这样。</p>
护士满脸冷然：“病人现在正在里面抢救，请您安静一些，不要影响到医生护士，更不要影响到其他病人。”</p>
“我安静个屁呀，我妈在你们这住了这么久，身体没见好，我才进去说两句话人就晕了，你们不该负责吗？”</p>
他声音很大，已经引来了不少病人的围观。</p>
我深深觉得丢人，同时心中也浮现出一个惊悚的猜测。</p>
我走过去，哑声道：“你是不是又跟奶奶要钱了？”</p>
何志勇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p>
“说什么呢？那是我妈，我跟她要点钱怎么了！”</p>
说得理直气壮，毫无廉耻之心！</p>
我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理智被怒火燃烧殆尽，“何志勇！你是不是疯了？”</p>
何志勇也怒了，“你他妈怎么跟老子说话呢？我的名字是你叫的？你信不信老子抽你！”</p>
我紧紧咬着牙，甚至能够尝到口中的铁锈味。</p>
闻言，我也只是冷笑。</p>
“抽吧，你最好今天能打死我，从今往后我也不用天天给你收拾烂摊子，也不用再被你连累！”</p>
想到我被他拖累的这些年，想到我为他收拾过的烂摊子，想到还在急救室里生死未卜的奶奶……</p>
我彻底崩溃了。</p>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我抬起袖子狠狠擦掉，字字泣血地控诉，“奶奶本来就身体不好，上次你停掉她的医药费，这次又跑来跟她要钱！你是不把人气死，不肯罢休吗！”</p>
何志勇没有半点心虚，更不会觉得后悔，只有满满的理直气壮。</p>
“小兔崽子，你少说废话！谁让你不肯给我钱，老子不能出去要饭吧！家里我都翻遍了，你一分钱都没留，要说这事儿都怪你！”</p>
我气得浑身发抖。</p>
心口像是被冰水浸透，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p>
那一刻，我竟生出了恨意。</p>
“我警告你，如果奶奶这次因为你出现任何意外，从今往后我就是死，也绝不给你一分钱！”</p>
“你敢！”</p>
“你看我敢不敢！”</p>
面对何志勇的暴怒，我反而冷静下来了。</p>
声音也很平静。</p>
“或者你试试？”</p>
何志勇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不像是在看女儿，倒像是看仇人。</p>
“好好好，你给我等着！”</p>
说完灰溜溜跑了。</p>
我心里绷着的那股气顿时散了，浑身发软地踉跄一下。</p>
“没事儿吧？”</p>
护士过来扶我。</p>
她看着我的眼睛里带着同情。</p>
奶奶在这家医院住很久了，医生和护士对我们家的情况也都很清楚。</p>
我不觉得丢人，只是疲惫。</p>
“我没事，都习惯了，奶奶她……”</p>
我看一下还在抢救的手术室，心里是止不住的担忧与害怕。</p>
奶奶和妈妈是我唯二的亲人。</p>
我不能让她们任何人有意外。</p>
“你别担心，你奶奶只是平时身体不太好，这次也是气急攻心，相信抢救一定会很顺利的。”</p>
护士这样安慰着。</p>
可我的心并没有因此平静，她毕竟还有工作要忙，不能一直陪着我。</p>
我拖着发软的双腿，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坐下来。</p>
我心里很怕很慌。</p>
拼命地祈祷着上天，一定要让奶奶平安无事。</p>
我不能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p>
求求你。</p>
求求你，老天。</p>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祈求奏效了，亮了两个多小时的红灯，终于灭了。</p>
奶奶被推了出来。</p>
医生对上我焦急的眼，说道，“病人的抢救非常成功，放心，现在只需要把人送回去，再观察一下就好，今天晚上只要能醒过来，就没什么大碍。”</p>
“谢谢您……”</p>
我鞠躬，这一开口嗓子沙哑难听。</p>
医生连忙摆手，“行了行了，我是医生，救人是我的天职，现在病人需要送到icu去，先观察观察，家属不用担心，待会儿记得去把费用交了。”</p>
“好。”</p>
我浑浑噩噩的脑袋总算开始转弯，这次出来得急，口袋里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要缴费必须回家拿卡。</p>
我先去看了奶奶，确定奶奶此时正在沉睡，安心之余，才准备离开医院，打车回家。</p>
一只脚踏出医院的门，手机响了。</p>
我直接接了起来。</p>
电话那边是邻居阿姨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有些奇怪。</p>
“何欢呐，你在家吗？”</p>
“我正准备回家。”</p>
“坏了，你家是不是遭贼了？我看屋子里被翻得一团乱，而且门也开着，你赶紧回来看看吧！”</p>
“好，马上回。”</p>
“哎哟，我刚才趴在门口往屋里看了一眼，你妈妈的卧室门也开着，里面可没有人啊，她跑出去了！”</p>
那一刻，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如今想来，也许分离的那一年，从此再不相见，便是最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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