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院

出院 在王云山陷入前世回忆的同时，乡政府大院内，杨向鸣的办公室一片昏沉，微弱的灯光，洒在房间一角。 杨向鸣倚靠着那张木质长椅，沉默不语，嘴里吐出一圈烟雾。 党政办主任伍福仁坐在一边，身子略微倾斜，轻轻抿了口茶水，压低声音说道：“老大，这王国卿最近可是跳得挺欢呢！咱们得想个法子，让这小子吃点儿苦头才行。” 在私下里，伍福仁一直习惯以这种略带江湖习气的方式称呼杨乡长。 杨向鸣五十多岁，身材肥硕，浑圆的肚子犹如一座肉山，肥厚的脂肪紧紧地包裹，头发稀疏，脑壳已经是地方包围中央。 听了伍福仁的话，只瞟了他一眼，微微眯起眼睛时，手指轻轻敲击大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并没有说话。 伍福仁身材瘦削，坐在大腹便便的杨向鸣身旁，更显瘦弱娇小，两人形成鲜明的反差，颇具喜感。 “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看看。别看你小子瘦不拉几的，肚子里可是有点东西，只是这东西，怕不是那么单纯啊，哈哈……杨向鸣一边挪动着那臃肿的身躯，一边缓缓说道，仰头大笑。 “老大，您看啊，王国卿那小子，年轻气盛，好斗又冲动。如此一来，我们不妨利用他这一弱点，略加挑拨，激怒他，等到他冲动行事，必然自乱阵脚，犯错在所难免。到时候他一冲动，我们只要挖个坑，自己就往里跳了。”伍福仁压低声音，嘴巴贴近杨向鸣的耳朵。 杨向鸣听后，眼睛微眯，紧紧地咬住牙关。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一句话：“嗯，有点儿意思……既然要搞，那就索性搞得彻底一些！最好能把他给弄进局子里去，让他彻底翻不了身！”眼神中闪过一丝凶狠决绝。 “老大，前两天武装部那个人武专干赵云超找我，说想让我带他来拜见您。这小赵同志挺有上进心的。”伍福仁这突如其来的话锋一转，让杨向鸣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伍福仁在打什么算盘。 眼见着老大面露不快之色，伍福仁忙凑近杨向鸣耳畔，压低声音，低语起来。 随着他的话语，杨向鸣的表情，也逐渐发生变化。先是微微皱眉，随后嘴角上扬，最后，竟咧嘴笑了起来。不住地点头，原本眯着的双眼，不时闪过一道，让人难以察觉的寒光。 “还是你小子鬼主意多，哈哈，这样一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让他自己跳了火坑。”杨向鸣沉吟片刻，又不放心的问道:“万一这小子不上钩怎么办” “老大，如果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不会上钩，哪怕只要有一成可能，也要去试试，不过我相信，这小子肯定能上钩”伍福仁握了握拳，甚是笃定。 “要的，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要办利索一点，不要弄脏自己的裤裆。”杨兴鸣移动肥硕的身体，缓缓的站起。 伍福仁忙端起茶杯，恭敬的递给杨乡长，杨向鸣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福仁同志不错啊，好好干，等把贺洪阳赶走了，到时再给你压压担子。” 伍福仁听了杨向鸣的话，心中一阵狂喜，贺洪阳如果被赶走，杨老大肯定顺阶而上。自己到时在副乡长的位置上，再压压担子，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伍福仁突然心跳加速。忙点头哈腰地应道：“谢谢老大栽培！我一定不辜负您的厚望！” 第二天一早，太阳从东方升起，金色的光芒穿过窗户，如轻纱般洒落在白色的病床。 张医生来到王云山的病床前，询问他昨晚的情况。一番诊断后，告诉唐笑芬：“目前检查情况，孩子身体状况不错，没啥问题了，可以出院啦！” 唐笑芬一听，喜笑颜开。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陪着孩子，既担心孩子病情，又惦记家里小女儿，心里多少有些焦虑。听医生说能回家了，怎能不开心。 “妈妈，我们是回车河村呢，还是待在乡里啊？”王云山皱着眉头问道。 在他的印象中，他们一家，总是是在老家和乡里两头跑。乡政府大院的宿舍，更是他们经常落脚的地方。 妈妈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行李，一边回答道：“咱们先回车河吧，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到你妹妹了，我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得赶紧回去看看，待会把东西放你爸宿舍，他会送我们回去。”眼神充满了对女儿的挂念。 王云山笑着点了点头，妈妈可疼孩子啦，对年幼的妹妹更是宠爱有加。 收拾好东西，王云山紧紧地跟在妈妈身后，走出了卫生院。 王云山用力吸了口新鲜空气，感觉每颗尘埃都在欢快地舞蹈。 他抬头看天，飘着几朵雪白的云，就像他现在的心情，宁静中却又充满期待。 一阵凉风吹过，带来丝丝清爽，踏上街道，一幅九十年代乡镇小街的画卷，在王云山眼前徐徐展开。 街道两旁，低矮的砖瓦房错落有致，斑驳的墙壁爬满了若隐若现的红色标语。 各种店铺里，商品琳琅满目，从卖新鲜蔬果的到售卖布匹的，应有尽有。 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孩子们的欢笑声、商贩的吆喝声、车辆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独特的市井交响曲。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味，有烤红薯的甜香，有炸油条的油香，还有餐馆里飘出的饭菜香，让人垂涎欲滴。 王云山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一切，很是激动。时隔多年，再次亲眼见到儿时记忆中的场景，怎能不兴奋异常。即使在他成人之后，这些美好的回忆依然清晰如昨。 走走停停，一阵香气扑鼻而来。王云山瞬间瞪大了眼睛，鼻翼微动，用力嗅了嗅。 那是记忆深处熟悉的味道，包子和油条的香味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撩拨着王云山的味蕾，引得他的小肚子，发出一阵欢快的咕咕声。这才想起来，还没吃早餐呢。 “妈妈，我饿了，我要吃包子油条”王云山喊道，不等妈妈回话，已经闻着香味跑了过去。 “这个毛崽真的是从饿龙山下来的。”唐笑芬笑着摇摇头，跟了过去。 王云山跑到包子铺，想看看蒸笼里的包子，才想起自己是七岁孩子的身高，只好踮起脚，眼睛紧紧盯着蒸笼。 热气腾腾的包子，堆得像小山一样，白白胖胖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油条金黄酥脆，一根根并排躺着，展示着自己的美味。王云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直勾勾地盯着那些包子油条。 摊主看了他一眼，认出来是乡政府王委员的崽，笑呵呵的问他想吃啥包子，这小娃娃可是经常来买包子。 王云山要了五个肉包子两个油条，摊主麻利的把包子用油纸包好，塞给了王云山。 王云山一楞:“老板，没有塑料袋吗？” “塑料袋？”摊主一脸疑惑的看着王云山。 王云山这才想起，这时塑料袋没有普及，还算是个新鲜事物，更不要说内陆这十八线县城的乡镇，能普遍使用这个了。 王云山拿起一只包子，肉香扑鼻而来，他轻轻地嗅着，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 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馅汁瞬间充盈整个口腔。 肉馅的鲜美和面皮的软滑，融合在一块，口感极好。他慢慢咀嚼，味蕾都好似在开心地舞蹈。 王云山大口吃着包子，唐笑芬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嗔怪道：“你这个毛毛，跑得这么快，有那么饿呀。”顺手接过王云山递来的包子。 付完钱，唐笑芬拉着王云山朝乡政府大院走去。 王云山站在大院门口，兴奋地东张西望，前世关于大院的记忆，也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走进宽敞的大院，看到整齐排列的几排平房，一栋精致的两层红砖小楼。 院子的正中央，屹立着一棵大树，如一顶巨大的绿色华盖，带来了一片清凉。 大门左侧的两层红砖小楼，是乡政府的办公楼。 右侧是食堂，每餐只供应一道大锅菜。尽管菜式简单，但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再往大院深处走去，便看到两排整洁的平房，那是宿舍楼。 这是王云山记忆最深的地方，爸爸的宿舍就在那里。 王云山一路东张西望，似乎对这熟悉的环境，充满了好奇。 唐笑芬看着，感到很是疑惑，问道：“山古，天天待着的地方，还没看够吗？” “妈妈，这你就不懂了。”王云山当然不能告诉妈妈，自己穿越回来，看到曾生活过的地方才兴奋的。 “虽然我们天天生活在这，但是，这里每天都有变化。每一次看都有新的发现，要仔细去观察，用心去发现生活中的美。”王云山胡扯道。 “你这小屁孩，还用心发现生活的美，从哪学的呀。”唐笑芬看着儿子，满眼爱怜。 母子说话间，王国卿推着单车迎面走来。 “笑芬，刚散会，我还准备去卫生院接你们呢，这么快就来了。” 王国卿今天洗了头发，胡子也刮了，整个人的精气神好了许多。 “爸，你今天真帅。”王云山边啃包子，边笑嘻嘻的，朝爸爸挤眉弄眼。 王国卿摸了摸儿子的头，又看向唐笑芬，眼里满是爱意。 接过妻子手中的行李，放到单车后座。推着单车往宿舍楼走去。 三人就这样缓缓走着，王云山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拽着爸爸的衣角，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王国卿把行李搬回宿舍，手上拿着一个儿童单车藤椅，转身出门。请了半天假，送娘俩回车河王家湾，得抓紧时间。 他走到单车旁，把藤椅插入单车横杠，调整好位置，下部与斜杠缚牢。 这样小孩坐在前面，比坐后面座架安全。缺点是若不小心，孩子的脚易轧入前车轮，王云山小时候可是被轧过好几次。 装好座椅，朝妻子和儿子招了招手：“笑芬，云山，快上车，我们得赶紧走了。” 唐笑芬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示意他先过去。 王云山兴奋的跑了过去，王国卿一把抱起他，放到了座椅上，王云山很是兴奋，这么多年过去，又一次坐上了小时候的座驾，他一手紧紧抓住单车把手，一手还拿着没吃完的包子。 王国卿左脚放在单车踏板上，扶住车把手，滑行几步，借助惯性抬起右腿，骑上了车。 唐笑芬跟在单车后，紧走几步，跳上后座，坐稳后，王国卿用力蹬了一下脚踏板，二八大杠逐渐加速。 单车穿过大院，驶上马路。阳光斜斜地洒下，轮胎在路上留下一串串跳跃的影子。仿佛置身于一幅流动的画卷中。 王国卿紧紧地握住车把，望向远方，带着妻儿踏上回家的路。 路边的树木飞快地倒退，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他们挥手告别。 远处的建筑，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明亮，空气中弥漫着车轮与水泥马路摩擦的淡淡气味，还有远处餐馆飘来的饭菜香。 王云山坐在单车上，小手紧紧抓着车把，兴奋地东张西望。 跑了近一个小时，单车进入车河村地界，离王家湾越来越近，熟悉的景象逐渐映入眼帘。 山峦依旧苍翠，守护着宁静的村落。金黄的稻田随风摇曳，泛起层层波浪。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稻谷的清香。这一刻，时间仿佛都放慢了脚步。 王云山沉浸其中，深吸一口，感受着家乡的气息。 单车缓缓的驶入王家湾，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稻谷的芬芳，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犬吠，给乡村增添了几分宁静与祥和。 进了村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错落有致的瓦房，屋顶上铺着深色的瓦片，在阳光下闪着古朴的光泽。 房前屋后，翠竹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王云山从单车上下来，难掩激动，一路走一路看。 正厅屋门前的大坪地，一群孩子在嬉笑打闹。孩子们的身后，古井静静地伫立，青石井沿，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如玉。 井口的石板上，青苔点点，井水清澈见底，阳光洒在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水井的对面是两个小水塘，镶嵌在绿意盎然的村落中。 池塘的水面闪着粼粼波光，在阳光的照耀下，好似无数细碎的钻石在跳动。 微风吹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将岸边枣树的倒影轻轻晃动。 池塘岸畔，几棵枣树轻轻摇曳，似在在轻诉秋日的私语。 王云山驻足凝视，那些枣树，每一棵都承载着他童年的记忆。 他的目光穿过茂密的树叶，记忆中前世的自己，和二姑，妹妹，表哥，表姐们一起，手持竹竿，小心翼翼地敲打着树枝。 熟透的枣子噼里啪啦地落下，砸在地上，溅起的尘土四散飞扬。 枣子的香气扑鼻而来，那种淡淡的甜香，带着的是生命的活力，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无法忘怀。 穿过池塘中间的小路，那便是二姑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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