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决定滑雪下山，怎么样回来可没有想清楚。 整整六里路啊！ 最后还是李光明和李光文各赶了一辆牛车，大家全部挤在牛车上。 大房三房两家都有牛，说起来都不比村里面的人穷，村里差不多五分之四的人家都没牛。这牛是分家时分的，老牛卖了又买。三房则自己又买了一条母黄牛，刚下崽没多久。 牛的力气大些，走路又稳点，比马车安全。 因为需要买年货，路上还是被上山下山的人走过，倒也不是很难走。 尚未化雪，暂未上冻。每天有新鲜的雪飘洒下来，牛车小心些也能行。 阿宝留在家里带娃。 李光喜正是傻乎乎的时候，吃饱后只要有一个人看着就行，别的啥事都不用管。 孔雪儿从早到晚的忙着做饭，做菜，李光义写对联，画门神。 他家的门神从来都不需要买，都是李光义画的。 已经好几年不买门神对字了。 三婶也来求门神。 这种过年就要搬下山的，李光义倒也不在乎多浪费几张纸。 只是他画的门神更抽象一些，线条不是那么特别多。 雕板印刷的门神当然更刻板些更正式和有仪式感。 不过乡下人哪管这个，能有两个贴上就行了。 这一画就画到吃晚饭的时候。 天黑透了，李光正才回来，他边将买的一些这几天要吃的猪肉从小境里拿出来边道:“翻车了，到高石头了还翻车，那牛不听话，转弯的时候，使了大力气，把光文的肋骨顶断两根，又跑进石头卡垃里。我又去炭山脑把丁郎中请了过来才回来。 当时又不敢移动，兄弟几个在雪地里生了火，就等我骑着阿大去炭山脑。 这回三叔三婶肯定不会放过我们，我是真的后悔。为啥要跟着他们去赶倒场呢。” 在靖州，大年三十晚上赶集是非常热闹的，是不是赶集日都要赶一场，通常叫赶倒场。 几家人真的没想到会出这么严重的事。 一家人一点都不开心的吃了晚饭，李洪涛闷闷道:“能活么？” 李光正道:“我趁他昏迷的时候喂了他一粒大还丹，说实话我讨厌的只有三婶。三叔都是被三婶那个穷知了逼的。本来不穷都被她叫穷了。” 李洪涛叫李光正带十两银子过去:“也不要太明显了，看看大房出不出点钱。” 李光正去了一会回来说:“已经清醒过来会说话了，就是过几天才能吃东西，光良给了十五两，光明给了五两，我就也拿了十五两。” “如果不好，等过几天再去瞧一回，拿钱的时候让你三婶看到没有？”孔雪儿问。 李光正苦笑:“肯定要让她看到，就是看到她还在那里指桑骂槐，说是不为了拉我们哥儿几个也不会出事。 我要他拉啊！ 我只是来不及阻止，我坐在光明哥赶的车上，两个车相隔好远。 再说都已经跑了这么多路了，根本没想到会在家门口出事。确实有点大意了，可我也不是真的神仙，看见了说不定也救不了。” 内疚是有一点的，却也不是太强烈。 第二天大年初一，女人们不能拜年，男人们可以乱窜。 李洪涛特地去看了李光文，回来道:“看上去是有点严重，不过小伙子瞧着也不难过，有说有笑的，幸而肋骨虽然断了也能长好，就是以后可能身体会差些。 能有命在这些都不是事，我记得新庄有个被牛踩死的。 牲口一旦发过疯，那就不能留了。 老三说今儿是吃斋饭的日子，杀不得生，后儿就把那头牛杀了，今儿已对李光辉那小子说了，让他帮忙在镇上备个案。 牛伤了人，论理可以当场宰杀，但是万一过了年官府找麻烦，还是要说一声的。 昨儿拉车的是那头壮黄牛，叫光正去买坨肉回来吃。” 李洪涛已经想到要吃黄牛肉了。 阿宝却认为疯牛肉吃不得。 李光正解释:“拉的东西多了，又坐人，坡还有点陡，走不动光文使劲抽它，又下车拽着走又打又骂，鼻环那里都拽出了血。它那不是发疯是发怒。” 三婶哭爹喊娘的，到了年初三又不准杀牛了，睡在雪地里打滚:“那么多的田地要种，小牛还小，水牛又老，人也是老的老少的少，又伤了一个，老天啊！你叫我这一家人怎么活呀？ 为什么别的坐现成车的不挨，却偏偏要伤了我的大儿…… 我们一家子可怎么活呀？刚脆来个雷把我劈死算了，活不起了活不起了。” 于是准备来杀牛的李光良又掏了二十两银子出来给躺在地上滚的人。 他朝李光正使了个眼色，李光正也只得掏出二十两。 这样一头黄牛在前几年没有受灾的情况下能卖十二两。现在大约能卖三十两。 牛肉也是粮。 四十两银子到手，三婶一轱辘爬起来:“杀吧，这牛是留不得了，我前儿晚上就觉得应该杀了。 杀了给阿良和阿正各十斤肉，剩下的就拿来我们全家熬过这个荒年吧。” 二两银子一斤牛肉，真贵呢。 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这个女人也不是真的心疼她的儿子，听说儿子躺两个月就能好起来，她就把儿子的伤放到九霄云外去了。 心里想的是怎么把这个牛的一半的肉弄去自己的娘家。 反正小姑家和阿宝家的赈灾粮都送到他们家了，一时半时也饿不死，这么多牛肉也吃不完。 李光正带着十斤牛肉回来，和家里人说起:“又是二十两银子。我和良哥说不如四十两银子把一头牛全买了，省得看那穷知了又是一顿乱搞。 良哥说这种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关起门来搞好了，别人的因果我们不参与，人家爱怎么样怎么样，又不是我们兄弟俩出不起那点钱。” 李洪涛也道:“就赏她那条牛吃了，能塞住屁眼饱一世么？遇上这样的亲戚，再想不开也得想开。” 阿宝在一边道:“但凡是伤人的事情，总让人感觉心惊肉跳。” 她想起了在宗门门口的时候看到李菊花和邓丽娟打架的事，当时还真的吓到了。 想来牛将人肋骨顶断，场面也一定非常残酷惊人。 上一世生活在法制社会，她很少当面看到人和人打架。 畜生伤人的事情更没有当面看到，视频里的不算。 这个年过得忧郁极了，大塘洞府就没有一家人是开心的。 开心的反而成了儿子被伤的三婶。 她兴冲冲的在初四毫不犹豫的赶着老水牛车回了娘家。 她们家还剩下一头老水牛，和一条小黄牛，就是这么富裕。 当然是把大黄牛的好牛肉绝大部分拉去娘家兄弟家了。 丈夫和几个儿女沉默着目送他们阿娘赶着牛车离开。 只是小儿子眼中恨意兴隆，汹涌澎湃。 每一次回娘家拜年，这个女人都从来不带儿女，说兄弟家不容易:“哪里供得起这么多人的饭？反正我今儿晚上就回来，你们去吃一顿饭回来还要吃，就不用跑这一趟了。” 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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