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挽月让杏儿把小吟儿送回念云阁,还跟她约好明天过来吃点心。 四岁的小孩子,再懂事,也只是个孩子。 听到有好吃的,李成吟立马忘了先前的事,牵着杏儿的手,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姜挽月扶着绣春的手,慢慢走在石板路上。 天渐渐暗了下来,深蓝色的天空,乌云低压,似是暴雨即将来袭。 旁人看着这样的天色或许会觉得压抑,姜挽月却心情极好。 回到梧桐院后,她叮嘱绣春:“去找钱婆子,让她往姜家传个信,就说人可以送进来了。” 绣春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梧桐院,往西北角而去。 钱婆子原本是二门上的,先前因为不听王妃的命令私自跑到前院向靖王报信,后来被打发去看西北角门了。 王府的西北角,有着柴房和洗衣房,同时也是倒夜香的地方。 这乍一看是个恶心的活儿,但对钱婆子来说却是正好。 她前头男人就是倒夜香的。 别看钱婆子年纪老大一把,但年轻时候还是街角巷里一枝花呢!她前后有过三个男人,第一个男人刚好上就意外没了,第二个男人,就是这个倒夜香的了。 这男的也不是一开始就干这种脏活,原本也算是小有前途,钱婆子也是看上了他这一点,才跟他好的。 只是没料到,两人都快要成亲了,钱婆子因为有了身孕被那男人家里拿捏,到处散播她婚前不贞,要这要那。 钱婆子是个狠心的,偷偷买了副药,流掉了孩子,然后反过来告那婆子谋财害命。 她花光了全部身家买通了衙役和师爷,最后告赢了,那老婆子被流放三千里。 但同样的她也得罪了男人一家。 那家人当众咒骂发誓要她偿命。 钱婆子为了躲开这家人,自卖自身做了这府里的下人。 当然,那时候这座府邸还不是现在的靖王府,是一位老王爷的府邸。 老王爷十年前没的,后来皇帝把这宅子赏给了靖王,连同宅子里的一部分下人,钱婆子就是这群下人之一。 钱婆子已经四十多了,当了半辈子的看门婆子,早已看透了男人,只想攒钱养老。 但人老了,桃花运却没断。 四年前靖王回京,带了一些亲信,还有一些在战场上受伤残了的老兵。 其中有个姓马的老兵,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钱婆子。 起初钱婆子不答应,结果那老马不知道从谁那里打听到了钱婆子的过往,私底下找人打了钱婆子前头那男人一顿。 那男人腿被打断了,原本的差事也丢了,想再找别的差事,也都被老马搅黄了,最后只能沦落到倒夜香。 钱婆子记仇,可没因为对方落魄就放过,反而每天都等着他来,奚落一顿再骂几句,心情舒畅了,饭都能多吃两碗。 至于她为什么会帮姜挽月做事……因为她现在还是奴籍,老马虽然是老兵,却是有武职的,虽然只是最低阶的陪戎副尉,那也是个官儿啊! 良贱不通婚,钱婆子想要嫁给老马,就得脱籍。 先前她曾去正院求过,只可惜,连王妃的面都没见到,被卢嬷嬷骂了一通,大意是说她痴心妄想,一个低贱的看门婆子,还想嫁给武将? 卢嬷嬷后来还加了条规矩,不许后宅伺候的人和前院有接触,除非王妃同意。 钱婆子看王妃这条路走不通,咬了咬牙,求上了姜挽月。 她好歹有过三个男人呢!对男人的了解,可比别人深的多。见到王爷对姜姨娘这热乎劲儿,她就知道这位姨娘必会起来。 姜挽月当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给了她一桩任务。 也就是那次冒险冲到前院报信的事儿了。 钱婆子做到了,姜挽月才收下了她。 不过,她也给了钱婆子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她直接求了靖王帮钱婆子脱籍,如此就两清了。 第二个选择,是她留在府里继续帮自己做事,一年后她帮钱婆子脱籍,赐她新的身份,送她风风光光出嫁。 这话听着怪别扭的,换了旁人,听了大概会觉得羞耻。 都一把年纪了,还说什么风光大嫁啊!关起门来,摆两桌酒席就得了。 但钱婆子不啊! 钱婆子可耻地心动了。 她回去和老马商量过后,选了第二个。 钱婆子得了信后,二话不说当即溜出了王府,去姜家传话了。 沈氏得了信,着手安排起来。 往王府送人不是说直接把人带到王府就行了的,万一人不收呢? 于是,两天后,姜挽月他爹在下衙后找上了靖王。 两人约去了酒肆,包间的门一关上,姜广这个便宜老丈人就哭了起来。 他哭着说女儿的不容易,从姜挽月三岁时从床上跌下来磕破了头,五岁时为弟弟爬树险些摔下来,最后说到了姜家出事。 靖王尴尬。 他心虚,觉得最近这段时间没怎么去梧桐院,忽视了姜挽月,所以姜挽月的爹看不过去了。 又想到了前天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心情就很不好。 听着姜广抑扬顿挫的哭声,靖王重重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 “姜大人有话就直说,何必跟本王做这些虚的?” 姜广拿袖子擦了擦脸。 “对不住,王爷,下官在户部待得久了,耳濡目染,习惯了。” 靖王仿佛看到了户部那群大老爷们一个个哭穷的样子,眼角不由一抽。 “姜大人学得挺像,想必在户部是如鱼得水了吧?” 姜广面色一正。 “王爷,请不要转移话题,下官来找您是有正事。” 靖王眼角再次一抽。 有正事你不赶紧说还装腔作势哭那么一通?演给谁看呢? 他不知道,姜广还真是演给别人看的。 他朝靖王郑重一揖,接着上前几步,凑到靖王面前低声说了几句。 靖王眼神闪了闪,脸上露出了思索之色。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本王就试他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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