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广平府【黑洞】

大明，广平府。 连年干旱，导致庄稼颗粒无收，旱灾之后必有水灾，水灾方罢，旱灾复来。 然而，更绝望的是旱极而蝗，来年百姓们定是惨绝人寰。 但恐怕有很多人，根本撑不到来年了。 永平府周边早已流民遍野，饿殍遍地。 仇大意和轩辕宇殇，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到永平府中。 城内行人不少，无论是雅致行当还是下九流，仍是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整个城市都略显萧条。 “你看这楼上的姑娘们，可真白净。” 仇大意指着一旁的青楼，由衷感慨。 二人经历一番生死，才从野外逃难而来，差点就真的过上了吃人的日子，可这青楼里的姑娘们，却仿若活在另一个世界。 轩辕宇殇见怪不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诚不欺我。” “雀食。” 刚入城的大道，两侧还颇有些繁华意味，二人来到集市处，烟火气则更浓了。 有沿街叫卖的小贩，有口喷火焰的杂耍人，还有不知是真瞎假瞎的二胡乐师，以及贩卖大力丸的武者。 二人虽是来寻个营生的，却还是忍不住驻足观看。 “洞洞你看，这小东西长得可真别致。” 轩辕宇殇闻声看去，只见一群人正围观着一团黑球，仔细一看，像是个小黑熊。 它随着主人的命令，倒立翻滚，四下行走，竟通晓人言！ 二人看的有趣。 那主人敲了敲锣，讨了赏钱后再次下令。 小黑熊听到命令，立刻站起身，走到一旁拿起毛笔，竟然开始写字。 它不止会写字，甚至还会手舞足蹈的跳舞。 二人越看越是新奇，仇大意也哑然失笑，“这小熊还挺逗的，就是长得丑了点。” 轩辕宇殇点了点头，“昂，可能品种不一样，反正和我们以前动物园的那些不太一样。” 看了半晌，再次一起上路，看能否找些事做。 集市的深处，房屋略显破败，四处可见的都是身穿肮脏布匹的农户。 城外饿殍遍野，他们都是见识过的了。 此地的生机似乎也被夺走了一般，他们目光涣散的四处游荡，宛若行尸走肉。 “这城里怎么也这样？”仇大意不解。 流民们也就算了，家园被毁，天灾频出，这些他也能理解。 可这好歹是广平府的城内，怎么还有这样的情况？ 轩辕宇殇叹了口气，说道：“富者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亘古不变。” “他们恐怕早就成了城中富商们的奴隶，而那些富人，宁愿把酒肉扔掉，都不会施舍给这些人的。”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教员要批斗地主呢？” 仇大意攥紧了拳头，但他实在有心无力。 “拿块糖来吃吃。”轩辕宇殇伸手说道。 仇大意从怀里掏出几个糖果。 这是他们买来的，宋国的霜糖谱遍布大陆，是以到处都有贩售糖果，二人用这个补充体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求求你大人，我家就这么一头老黄牛了，来年还指着它呢！” 一阵凄惨的哭喊，引得二人侧目。 只见一身穿黑袍的捕快，正满脸蛮横地推搡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妇女。 而他身后则牵着一头老黄牛。那牛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不时发出低鸣。 “住口！这牛冒犯了知府大人，理当拖下去宰杀了！” 捕快扯着嗓子叫嚷，那声音中满是嚣张跋扈。 言罢，他抬脚就将妇女踢倒在地，而后若无其事地牵着牛就要走。 那妇女连滚带爬地追上，双手死死抱着捕快的腿，嚎啕大哭，“大人饶命啊！没了这头牛，我家三口无法给王员外耕地，势必要饿死啊大人，您高抬贵手，放过它吧！” 她的脸上满是绝望与哀求，泪水和泥土混在一起。 捕快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厌烦，一脚狠狠地踩在妇女的脸上，将她踹了出去。 “少啰嗦，没有牛耕地，那喊你家男人去，别来惹大爷，否则连你一并拖走！” 他的话语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无尽的冷漠与霸道。 那女子的脸被踢得生疼，脸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鞋印，她坐在土地上止不住地大哭，哭声中满是对命运的无奈和对这不公世道的控诉。 而那捕快却头也不回地牵着牛，大摇大摆地离去，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男人？哪还有男人，早就去做了大明的兵，现在指不定在哪里卖命呢。 仇大意见状，再也忍不住，撸起袖子就追了上去。 轩辕宇殇立马将他拦住，不住地劝解，“你妈的你别冲动，老子在北平的伤刚养好，别让咱又进了广平的大牢！” 仇大意想要挣脱他，但还是被死死拦下。 他猛然叹了一口气，旋即止住动作，骂道：“真他妈该死！” 就在此时，那捕快身边迎上了两个其他捕快，三人盯着牛，立刻眉开眼笑。 “哥几个看好了这畜生，等新任知府上任，我几个宰杀了这畜生款待知府，争取以后还在此间任职。” “是也，其他礼品也准备妥当，只等知府到任了！” 只见那两人身后，也堆放着许多货物，不难猜出都是取之于民的赃物。 见他们有说有笑的带走了赃物，仇大意牙呲欲裂，轩辕宇殇也是暗自摇头。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大明怕是没救了。” 不等他二人感慨，突然一阵鸡飞狗跳之声，只见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惊扰了赶路的马车。 那马吓得人立而起，眼看就要横冲直撞。 仇大意一身怒意的冲上前，将缰绳拽在手里，硬生生将它扯得身形下矮，烈马不自觉的跪在了地上。 这一番变故，引得旁人喝彩连连。 马匹实在懵逼，但惊惧已然消退，此时缓缓地站起身。 轩辕宇殇则是看向了那黑乎乎的东西，正是之前卖艺的小黑熊。 此时它人立而起，正慌不择路的跑着，还怪可爱的。 仇大意和轩辕宇殇对视一眼，并肩追了出去，不消片刻就在一个胡同里堵住了它。 小黑熊见无路可退，背靠墙壁缓缓挪步，小脑袋四下查看，想寻个出路。 见他这副样子，仇大意心生兴致。 “不如我们把它带回去养了？” 轩辕宇殇又好气又好笑，“咱俩都快饿死了，还养它，它要是长到千八百斤，难不成我们要抓人喂他？” 这般说着，二人愈发的走近。 小黑熊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当即跪下磕头叩首，两只小手还拜佛似的不住央求。 “好家伙，会的还挺多。”仇大意走上前，伸手要摸它。 小黑熊吓得身子一震，蹭着屁股就往后躲，二人更是看的好笑。 就在小黑熊躲在角落里的时候，慌忙间抓到一根木棍，只见它猛然站起来，拿木棍在地上写起了字。 二人有了兴致，纷纷等着它来写。 写完后，二人顿时吃了一惊。 “救我？” “救我什么意思？” 轩辕宇殇不解的看向小黑熊，仇大意哈哈大笑：“怕是在马戏团没少挨打，想回森林里。” 小黑熊连忙摇了摇头，然后又在地上写起了字。 “我本是清河县人士，去年被他们抓了去。” 看到这些字，二人如遭雷击，婉如晴天霹雳。 “你…你是人？！” 仇大意惊得合不拢嘴，他越看这小家伙，越觉得它不像记忆中的狗熊。 现在仔细瞧来，这小黑熊还真像个穿着熊皮的小孩。 小黑熊那圆溜溜的眼珠中噙满了泪水，闪烁着无尽的悲伤与委屈。 它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继续用那颤抖的爪子写了起来。 “他们毒哑了我，不让我说话，用那冰冷锋利的刀子无情地割在我身上，在我浑身上下割了千百余处的伤口，而后残忍地将那粗糙的熊皮贴住。如今，我的血肉与那熊皮已相连，再不能取下了。” 他每写一笔，仿佛都带着无尽的痛苦回忆，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如同它悲惨命运的写照。 “我被迫卖艺，打滚、站立、跳舞、写字，帮他们赚取钱财。我这样的哥哥姐姐们还有许多，现如今都在城外黑风林中，恳请二位好汉将我带回家与父母团聚，只要能见到父母，就是顷刻便死，我也无怨无悔。” 写完这些，小黑熊那小小的身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它张着嘴无声大哭。 他不敢发出声音，那压抑的哭声仿佛，是从心底最深处传出的哀鸣。 身体微微颤抖着，那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仿佛承载了太多的苦难。 他的眼神中满是对家的渴望和对命运的无奈，那无声的哭泣让人心碎不已。 本应在父母的呵护下快乐成长，却遭受了如此非人的折磨，如同坠入了黑暗的深渊，看不到一丝希望。 在这冰冷的世界里，它孤独无助，那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可怜，仿佛是被命运抛弃的孩子。 仇大意和轩辕宇殇脸色铁青，两眼血丝密布，肝都要气炸了。 天灾苦一苦，总会有过去的一天。可这人祸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们看着小黑熊，心中满是怜悯与愤怒，暗暗发誓一定要为它讨回公道，解救那些和它一样受苦的孩子。 仇大意愤恨的看向轩辕宇殇，问道：“管不管？！你不管我也得管！” 轩辕宇殇怒骂道：“管他妈的！一群凶恶之徒罢了，我二人宰杀了他们！” 言罢，轩辕宇殇走上前，抱住了小黑熊。 “娃子别怕，你与我二人说说，黑风林是何情形。” 小黑熊坐在怀里，似是无动于衷。 仇大意破涕为笑，骂道：“你踏马让他写字啊，还让他说，醉了。” “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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