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小巷里人其实不少，苍蝇小馆还挺干净，条桌上铺着一次性的桌布，一次性的碗筷都摆在了条桌上。 </p>
小馆不大，里边只摆了五张桌子，四张是四人条桌，还有一张在最里边，是一个不大的圆桌，应该可以坐七八个人。 </p>
李鑫跟着邓源进去落座的时候，馆子里已经有两桌了，左边一桌两个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裸露着上半身，皮肤黝黑泛着油光，桌上摆着一瓶廉价的白酒，两人用一次性塑料杯各倒了一杯，一边吃一边喝。前面是三个男人，这三人年纪大一些，看起来有六十岁的样子，跟李鑫爷爷差不多的年纪，瘦瘦黑黑的，同样喝着便宜的白酒。 </p>
从坐进来开始，李鑫就一直在关注着他们，他的眼神干净，看着他们的眼神带着怜悯。他在看别人，邓源在看他。 </p>
邓源简单的点了两个便宜的下饭菜，就见面前的小伙子一副看不得人间疾苦的表情在看边上的人。他不由有些好笑：“论苦，你比他们还苦。” </p>
李鑫不苦，他编造出的身世有些苦。被邓源这么说，他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小声问：“大家都这么晚才下班吗？” </p>
邓源诧异的看了眼李鑫，突然问他：“你以前打黑工的时候没有这么晚下过班？” </p>
李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有点露馅了，他找补：“我是看他们年纪都这么大了。” </p>
邓源更怀疑了，他再次打量李鑫，看着这小伙虽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但皮肤白净完全不像是干过黑工的样子。 </p>
真正生活在社会底层的黑户，哪里会活的这么体面，连手指的指甲缝都这么干净。 </p>
他突然问：“你不是被拐的，你是离家出走的吧？” </p>
李鑫被问懵了一下，下意识的想抓紧手指，但又立马镇定下来：“源哥在说什么呢？” </p>
“你这看着也不像是个坏孩子。”邓源一直注视着他，他在市井呆了这么多年，今天白天是被这小子的一番言语给蒙蔽了，这会儿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p>
“哥，我确实跟你撒谎了，但有些是真的。”李鑫舔舔唇，“我确实是黑户，我小时候也确实是被拐卖的，买家没没办法给我上户口，我是趁着村里人带我出去打工时偷跑的，我不敢回去，我怕被他们找到。我小时候想偷跑，被抓回去打过很多次。” </p>
嘴里胡言乱语的说着，李鑫却在心里不断的跟邓源道歉。他这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说他是从未来回来的吧？他在这里确实是黑户无疑，他能怎么办？ </p>
邓源再次皱眉：“你报警了没有？” </p>
“我不敢报警，我要是报警了，警察就会去找他们，他们肯定就会找到我，我不想被他们找到。”李鑫深吸一口气，“我就是想等，等时间长了，他们找不到我以后，我再去找警察去找我亲生爸妈。” </p>
邓源问他是从哪里跑来的，李鑫说了他老家的名字，距离临市十万八千里。 </p>
邓源又问他住哪里，他说认识了一个像邓源这样的好人，帮他开了三天的酒店，他要挣点钱，把钱还给人家后再租个房子，只要不被买家找到就行。 </p>
邓源分不清真假。 </p>
但他分得清这小伙子是好是坏。 </p>
既然是个品行不错的小伙子，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想挣点钱而已，他没必要太过较真。 </p>
菜送上来了，邓源让老板拿了瓶汽水给李鑫，又问他打算在哪里租房子。 </p>
李鑫盘算着手里的钱，说：“我明天把酒店给退了，应该还能退点钱，然后去那边再批发点衣服回来。等卖了钱以后我再去租个小屋子。” </p>
“你明晚呢？” </p>
“明晚？”李鑫咧嘴一笑，“这么热的天，哪儿不能睡一晚？” </p>
邓源：“？” </p>
这回他信了。 </p>
毕竟哪个娇生惯养的小孩能说睡大马路就睡大马路的。 </p>
一顿饭只花了六十多块钱，相较于昨晚的帝王蟹，这显得格外的磕碜。 </p>
结账的时候邓源要付钱，李鑫死活拦着不让，“说好了我请客的，源哥你要是付钱你就是故意在看不起我。” </p>
邓源无奈，让他付了。李鑫开心，六十几块钱的快乐也可以让人眉飞色舞。 </p>
两人约好明天中午吃了饭就去进货。 </p>
李鑫回酒店后就洗澡睡了，疲惫一天，他眼睛一闭就睡着了。漆黑的房间里，腕间的通讯器又一闪一闪的亮起了光。李鑫一无所知。 </p>
第二天李鑫起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他准备下去退房。但进的货好说，他的防护服却是个大麻烦，不能随身携带，又是贵重物品不能丢弃。 </p>
他想送到他妈那边去，但又怕进小区又与胖老太一家撞上，犹豫之下，他给他妈打了个电话。 </p>
“徐隼？”童妍已经存了他的号码。 </p>
“阿姨，是我。”李鑫声音里透着莫名的心虚，“我今天打算把叔叔给我开的房间给退了，但我的那个COS服不太方便跟着我，我能不能把COS服先放在您家里？我这两天还会摆摊，我挣了钱就把钱还给阿姨，再去拿这衣服可以吗？” </p>
李鑫是小心翼翼的。 </p>
在童妍面前他是自卑的，敏感的，他怕他妈妈因为钱的事情跟爸爸吵架，他也怕妈妈因为钱的事情而讨厌他，所以他连续两次的电话，都在电话里跟妈妈强调他一定会还钱。 </p>
对他而言，这是天塌一样的大事，但对童妍而说，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p>
“好。”她答应了下来。 </p>
李鑫松了一口气，又说：“那阿姨您能来一下酒店这边吗？或者您在小区门口等我，我怕一会儿又撞见那个胖老太一家，我不怕她，我是怕他们找你们麻烦。” </p>
童妍确实不想与胖老太一家打交道，她说：“我来酒店门口找你吧，是现在过来吗？” </p>
“可以！”李鑫是雀跃的，他报了酒店的名字。 </p>
挂了电话后李鑫就拿着防护服下楼了，手里还拎着昨天他给李垚李淼买的吃的。童妍骑着小电驴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李鑫。 </p>
李鑫又看到了童妍。他站在路边的样子，像极了以前的很多次，他在路边等待妈妈的时候，他看着一辆又一辆的车过去，每一辆都不是妈妈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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