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垚李淼，去抱一下爷爷。”童妍喊了一声。 </p>
已经走到门口的李罗金脊背有一瞬的震颤，他看向童妍，那双浑浊的眼睛红了，里面有光在流淌，是留念，是遗憾，也是满足。 </p>
李垚和李淼上前去跟李罗金拥抱，又跟李罗金说再见，李垚年纪大一些，知道爷爷生病了，跟李罗金说要好好休息。李淼还不懂，只赖着爷爷撒娇，说：“爷爷我会想你的。” </p>
她向来知道怎么哄人，知道怎么能把人哄得心花怒放。 </p>
可就是这么嘴甜的小孩，总是真诚的看着人的小孩，依旧得不到奶奶的喜欢。 </p>
李罗金不想走了，他舍不得这两个小家伙，即便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但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背，他张了张嘴，喉咙哽住，说不出话来，只转身朝外走去。 </p>
他穿的朴素，玄关的灯不算明亮，落在他藏蓝色的洗的有些褪色的衬衫上，显得佝偻而沉重。 </p>
李垚和李淼看向童妍，童妍牵着两个孩子，在是否送李罗金下楼这个问题中她犹豫了片刻。她不想和苗春芳说话，也不想见苗春芳，但她不能把对苗春芳的怨气蔓延到李罗金的身上。 </p>
再者，她和苗春芳的矛盾，只是她们之间的问题，她也不能将这种人际关系上的问题带到孩子们身上，所以即便她此刻心情依然糟糕，但她还是带着两个孩子去送了李罗金。 </p>
苗春芳心里有气，她看着童妍带着孩子送李罗金，却一句话不跟她说，她心里憋屈的慌。她看着被童妍牵在手中的李垚，她板着一张脸，说：“垚垚，到奶奶这来。” </p>
李垚下意识的去看童妍，他不敢过去。 </p>
童妍什么都没说，但她松开了李垚的手，这就是一个默认的信号。 </p>
电梯还没上来，李垚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走到了苗春芳的面前，他知道奶奶和妈妈吵架，也知道因为这次的吵架爸爸决定要将奶奶和爷爷送回老家，他心里对奶奶有些怨，即便奶奶对他最好。 </p>
“奶奶。”李垚喊了一声。 </p>
苗春芳什么也没说，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叠好的红色钞票塞到了李垚的手里，说：“奶奶给你的钱，拿着。” </p>
李垚吓了一跳，他不是没有收过奶奶的红包，但大多都是在过年的时候收到的压岁钱，这还是第一次直接拿到奶奶塞的钱，他再一次的看向童妍，他不敢接。 </p>
童妍没看他们，她不看李垚也不看苗春芳，而是对李延宁说：“注意安全。” </p>
话音落地，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李延宁只朝童妍点了下头，就对他爸妈说：“电梯来了，走吧。” </p>
苗春芳将钱塞到了李垚的手中后，又冷冷的看了眼童妍才往电梯里走去。 </p>
童妍没看她，而是看向李罗金，说：“爸您路上注意安全。” </p>
李罗金点点头，他看着童妍，又看着两个孩子，就这么看着，看着，在电梯门即将关上去的时候，他才说了句话，他看着童妍，说：“好好过日子，好好把孩子带大。” </p>
不大的声音，尾巴被电梯门夹断，金属质感的电梯门替换了李罗金的脸，童妍在电梯门口站了会儿后才转身往里走去。 </p>
“妈妈……”李垚在后面小声喊她，“妈妈，奶奶给我的钱……” </p>
“想收就收着。”童妍说。 </p>
李垚不太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亦或者有没有什么潜台词，他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妈妈进了门，顺手关上了家门。 </p>
白岚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看着李罗金和苗春芳离开，她生气，却也有那么一丁点的心虚。但一想到她不是来闹事的，是李家的人欺人太甚后，那点把亲家赶走的心虚也没了。 </p>
“时间不早了，你把两个孩子弄着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白岚起身，她看了眼童成业后，对童妍说，“你一个人明天送两个孩子方便吗？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和你爸今晚就留在这，明天帮你送孩子。” </p>
“你和爸先回去吧，明天有人帮忙送孩子。” </p>
童妍累了。 </p>
送走了苗春芳并没有让她觉得有多开心，或是感觉到什么胜利，人是走了，她闹出来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这些问题就像一个个的定时炸弹，随时可以将童妍炸的血肉模糊。 </p>
她知道她妈是想帮她，她也知道，留下她妈在这里，势必会收到一整晚的唠叨和一整晚的训诫。 </p>
她不想听。 </p>
她只想等孩子睡觉后，在这个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呆着，安安静静的度过这个夜晚。 </p>
“你妈不是故意的。”童成业叹了口气，站起身有些愧疚，“时间也不早了，我和你妈先回衡东了，有什么事你随时跟我和你妈打电话。” </p>
童妍点头。 </p>
白岚不打算走的，但见童妍并不欢迎自己留下，童成业也开了口，她不走也得走，在走之前把心里的那点不甘给表达了出来：“妍妍，你这个婆婆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千万不要再让她——” </p>
“行了。”童成业阻止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你别说了，走了！” </p>
童妍麻木的听着，说：“路上小心。” </p>
白岚：“……” </p>
她气走了，觉得女儿和老公都不识好人心，一个两个的都是蠢驴。 </p>
苗春芳和李罗金走了，李延宁送走了他们。 </p>
白岚和童成业也走了。 </p>
偌大的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了童妍和两个孩子，吵嚷了半个月的屋子终于是安静了，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的日子。 </p>
但气氛却不一样了。 </p>
李垚自觉地去洗了澡，他用的外面的洗手间，童妍在房间的洗手间里给李淼洗了澡。 </p>
这是李垚开始自己洗澡后他们家的常态。 </p>
洗完澡后童妍会给两人一起讲一会儿故事，有时候是给李淼讲，李垚在边上自己看自己的书，有时候是给他们讲一些两人都不知道的常识或者知识，直到睡觉。 </p>
李垚有自己的房间，他是大男孩了，他可以一个人独自睡觉，他不怕。李淼还小，她胆子也小，害怕一个人睡觉，所以还跟童妍一起睡。 </p>
晚上九点半，家里的灯几乎就会熄灭，只留玄关那一盏昏黄的并不算明亮的灯。 </p>
李延宁常加班，从公司到家常常是晚上十点左右，在两个孩子睡着之后他差不多也回来了，而童妍也会在这个时候去书房。 </p>
她喜欢在深夜工作。 </p>
她是一个作家，一个自由撰稿人，白天的喧嚣、生活的嘈杂以及人际社交各方面的叨扰，她完全没办法专注的进行她的工作，所以她常常等两个孩子睡觉后再起来工作。 </p>
至于工作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困了她就会去睡。 </p>
今晚也不例外。 </p>
只是今晚的李垚和李淼稍稍难哄了一点，在童妍把李垚哄睡后出来，才发现李垚还没睡，童妍又去哄他。 </p>
快十岁的男孩，其实并不需要你怎么哄。可能是白日里经历了太多的矛盾冲突，他有些害怕，一个人在房间迟迟睡不着，童妍握着他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着他，他闭着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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