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浑不在意，“那就吃亏吧。我是经过乱世，见过流离之人，如今觉得日子已经够好了。若是后人觉得还不好，那定是他们本身已经过的比我好，才有心力求个‘更’字。”</p>
“还说自己不是心善，这颗心都软成水了。”女官摸摸皇后的手，发觉有些凉了，“夜深了，歇息吧。”</p>
“翠娘，我时常以长孙皇后自省，想自己也做个青史留名的贤后。可是，在这沉沉黑夜里，我也不禁会问自己，我是否成了书卷上几行字，庙宇里一幅画。”不像是个母亲，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p>
“娘娘，不要胡思乱想，睡吧。”女官再次劝慰。</p>
皇后没有再说话，只在心里想，心里想的，都是不能说的。望着今夜灿烂心空，搓着冰凉的手，皇后叹息一声：“睡吧。”</p>
同一片星空下，同一堵宫墙里。</p>
甘祠殿，三里，迟生也推开窗，望着沉沉夜色。</p>
“怎么还不睡？”春生拆了发髻，一头长发散落，拿起小桌上的画纸，上面画的是云南特有的金线莲。</p>
迟生接过那张画纸，“钟老仙翁为这变种的金线莲命名为滇金线莲，今日拿出那些画儿，我突然想起了钟勉。”</p>
“上次他来信，说钟老仙翁的医书取名为《本草经》，待他这次的信送到，应该带着样书一起。你还答应帮他印书呢，舊獨刚好匠人都带来了，印一些在京城散发出去，也是积德救人。”</p>
“是啊，老仙翁夙愿得偿，在家颐养天年，钟勉也该进京了。到时候，我也有个能说话的人。”迟生勾起嘴角，离家千里，思乡之情总是抑制不住。这时候，更想念我的朋友。</p>
春生也坐到窗边，“这宫里，的确没有能说话的人。”</p>
春生一贯大大咧咧，万事不盈于心，可是在这宫里，又怎么能独善其身。进宫才多久，下马威一个接着一个，皇帝说要他们把宫里当成家，祖母说在京城不必向任何人低头，可是她们依旧过的不畅快。</p>
皇后是极温柔和蔼的，贤妃事后送了很多礼物赔罪，为她微小的错误，德妃经此一事自请禁足，慧妃只见过一面，却通过五皇子表示了大大的善意。</p>
可没有一个人设身处地的关心春生、迟生，她们两姐妹在这深夜推窗说话，事先需要遣走了林娘子。</p>
太子素有仁善之名，芷阳公主高贵、二皇子温厚、三皇子质朴、四皇子平和、五皇子天真可爱，一眼望过去，全都是好人。</p>
唯一一个不好的柴世威被赶出皇宫，递补的柴世荣是他隔房堂弟，对春生、迟生很尊重，再不敢使手段。</p>
在三里服侍的宫人头埋得更低，态度更加恭敬，可春生、迟生感受不到温暖，还不如在云南，桂英、栀子她们顶嘴来的有生机。</p>
迟生把玩着那张画纸，叹道：“阿姐，我感觉脖子上套了一个圈，有人想收紧这个圈。”</p>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皇宫再华美，也只是个狗笼，我们不要做被驯服的猎犬。”</p>
“不要做被驯服的猎犬。”迟生重复这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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