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轻声道：“你适才说什么来着，想叫太医院那些人来给朕瞧病？”</p>
徐阶动了感情：“皇上圣明。”说完这句眼眶湿了。</p>
嘉靖转望向黄锦：“黄锦，你也有这个意思？”</p>
“主子！”黄锦比徐阶对嘉靖的感情自然更深些，这时也再不顾嘉靖是否震怒，声音有些哽咽：“只要吃五谷，就是大罗天仙也难免生病。奴才和徐阁老是一样的心思，斗胆请主子恩准太医给主子瞧瞧。如太医院那些人不行，便另访外省高明的大夫来给主子瞧瞧。”</p>
嘉靖望了望黄锦，又望了望徐阶：“你们都过来些。”这一声唤得好是温情。</p>
“臣、奴才在。”徐阶和黄锦都慌忙揩了眼，靠了近去。</p>
嘉靖轻声地说道：“朕今年虚岁六十了，修了这么些年，六十是一关。过了这关，不定就能长生不老。太医院那些庸医帮不了朕，谁也帮不了朕，知道吗？”</p>
这就是徐阶和严嵩之不同处，虽一样身居宰辅，毕竟儒学正宗，对嘉靖这句话没有表示赞同，只低头以沉默对之。</p>
黄锦身份不同，心里好一阵难受，却只得答道：“奴才明白。”</p>
嘉靖看向徐阶：“该批的也都批了，你且下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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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徐阶的身影疲惫地出现在内阁值房门口，吏、户、兵、工四部的四个堂官便立刻站起了，四双眼睛磁铁般望向他手中的那摞票拟，忘记了那票拟里拟的都是银子而不是铁，恨不得立时吸了过去。</p>
从门口到正中的案前也就几步路，徐阶每一步都迈得方寸漫长，像走了好久才走到了案前，默默坐下，沉重地将那摞票拟放到案上。</p>
四个人这才注意到了徐阶的神态，不祥之兆很快被他们感觉到了，票拟没有批红！</p>
“阁老，皇上没让司礼监批红？”</p>
高拱作为倒严时的急先锋，严嵩倒了，他自然便上去了。</p>
高拱现在管着吏部，所有欠俸官员的积怨都在他的身上，他因此最为急迫，竟越过了次辅并兼任兵部尚书的袁炜第一个发问了。</p>
袁炜是出了名的“甘草次相”，在内阁从不以“次相”自居，大事一概让徐阶做主，建议也多让阁员高拱出主意。</p>
就是在兵部，兼着尚书他也尽量能推则推，从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p>
这时当然不会计较高拱抢先说话，只是望着徐阶。</p>
另外两个人这时更是噤若寒蝉，望向徐阶那个方向。</p>
一个是赵贞吉，为徐阶所荐从浙江巡抚任上升调户部尚书不到半年，身为入室弟子，平时看徐阶便只望眼部以下，执弟子之礼，这时虽极想从恩相眼中探询些信息，还是忍住了，只望着他颌以下襟以上那个部位。</p>
另一个就是徐阶的儿子徐璠，被嘉靖钦点特意安排在他父亲兼尚书的工部任侍郎，用心就是叫他代父亲受过，好从户部调拨银子修建宫殿道观，这时和父亲同堂议事，自然连父亲的脸也不敢看，只是望着他身前那摞票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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