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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晴和这几个“儿”，住的是清宁宫西边的一个院子，这里的尚服、女史虽然挂着名，但都是专门为周太后服务的。周太后是皇帝的生母，自然比一个儿媳妇，嗯，不算正经儿媳妇儿的万贵妃尊贵。 </p>

倩儿、红儿为着谁才是后宫中最尊贵的人小声拌嘴，倩儿坚持万贵妃这样独得恩宠的传奇人生才算得上尊贵，红儿却认为老娘娘这样稳坐钓鱼台的才是人生赢家。 </p>

絮儿人如其名，生得清秀，走起路来袅袅婷婷，才七八岁就有美人模样。听她们在前面争，对着一直沉默的朱晴问：“晴儿，你觉得谁最尊贵？” </p>

“都是尊贵人，哪里是我能评论的。”朱晴不得不开口，就只说不得罪人的话。 </p>

“你呀~”絮儿拉着她的胳膊追问，“那要是你，你做哪一个？” </p>

“我想做徐尚宫。” </p>

“啊？”不止絮儿，前面吵架的两个都愣住了。 </p>

“你想做尚宫大人？”倩儿这个小鹩哥飞过来，惊诧反问：“你想做尚宫大人？” </p>

“小声，小声点。”朱晴双手用力往下压，好像能把声音压低似的。“让人听见，还以为我多猖狂呢。” </p>

“这有什么，大家都这么说，还有说自己相当菩萨、当龙女的呢。”柳儿满不在乎道。 </p>

朱晴轻叹，她们几个里，柳儿的家世是最好的，她爹是个监生，家里殷实，这样的出身选后妃都够了。自然，人就天真烂漫些。 </p>

“我自己一点儿想法，说出来你们可不许笑我。” </p>

几个人又是告罪、又是保证，只差赌咒发誓了，朱晴才道：“我学过宫规了，宫女好好当差，能升任女史，女史到了年限升掌衣，再升典衣，再升司衣，等我四十岁，有望做尚服或者尚宫。我入了咱们尚服局，自然好好学做衣裳、首饰，若是我没这天分，就去求了姑姑，让我转到尚宫局去，在司记大人、司言大人手下当差，刚好我识字，能干好差事。” </p>

沉默，一阵沉默。 </p>

没人想过这个方向。要么如絮儿、柳儿一般懵懵懂懂，被人推着往前走；要么如倩儿一样，渴望一步登天；要么如红儿一样，盼着有个儿子，踏踏实实过一辈。 </p>

朱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合群，笑眯眯岔开了这个话题。 </p>

今年，万娘娘身子不爽，过年的时候宫里的例赏又加厚了。万娘娘是后宫第一人，但毕竟年纪大了，在内宠上其实不如邵妃娘娘、杨妃娘娘这些年轻妃嫔。万娘娘加了份例，其他娘娘自然不甘落于人后，也纷纷加了赏赐。 </p>

拖他们的福朱晴入宫的第一年，就过了个肥年。 </p>

过完年之后，赵女官召见了朱晴。 </p>

“来，坐，可知我叫你来做什么？”赵女官就住在同一个院子的正房，但她从为对朱晴另眼相看，导致一起住的小宫女，都不觉得她和赵女官有什么关系。 </p>

“请姑姑赐教。” </p>

“我听方芳说，你礼仪娴熟，在内学堂也常被老翰林夸奖……甭自谦，方芳可不爱夸人，她既然说你好，那你定然有独到之处。”赵女官笑眯眯道：“知道方芳夸你最多的是什么吗？” </p>

“不知。”朱晴还是一片茫然。 </p>

“嘴紧。”赵女官轻笑，“记着，祸从口出，日后也要如此。” </p>

“老娘娘宫里要补一批留头的小宫女进去，我在名册上添了你的名字。老娘娘喜欢小丫头们嘴甜活泼，这话，我只和你说。”赵女官说话声音很轻，没有给朱晴回话的余地。她大约也知道，朱晴只会说些附和之言。“行了，去吧。” </p>

被喊进去说了几句话，又莫名被叫出来。若是想要重用栽培自己，好歹多说些注意事项啊，从头到尾不到一分钟，这能交待清楚什么？ </p>

朱晴不是没听清赵女官的吩咐，是没看懂她的态度，她特意把自己从宫外带进来，总不会是贪图自己那十两银子吧？ </p>

朱晴一头雾水的回到房间，柳儿拉着她问：“姑姑叫你什么事儿啊？” </p>

“问我规矩学的怎么样，唉，昨天老大人不是夸我功课了吗？还以为姑姑是叫我去勉励几句呢，没想到只是问了我规矩礼仪，就叫我回来了。”朱晴还是那个满嘴没有一句实话的朱晴。 </p>

第二天，女史带着东西两个耳房东小丫头们，穿过院门，朝着清宁宫而去。 </p>

元旦已过，紫禁城里仍有积雪堆在树梢、塔顶，那是洒扫宫人特意留下的景观。中间行走的道路早就清扫出来，穿着一样式的鲜红衣裳的小宫女走过，脆生生、娇俏俏，天然就是一道风景线。 </p>

到了廊下，女史吩咐她们等着。几人就在廊下站着，吹着冷冰冰的风，衣裳都挡不住寒气。等到太阳慢慢升高，散发出它应有的温度，又太炽热了，烤得人烦躁。 </p>

等了一上午，才远远传来声音，传说中的老娘娘被人簇拥着走了出来。 </p>

“娘娘，您瞧，这红梅多漂亮啊。”有人指着褐色大缸里的红梅赞叹。 </p>

“嗯，还成。”这应该是老娘娘的声音，低沉、迟缓，典型的老年人。 </p>

“都说红梅映雪，这梅树下一捧雪，才是最妙呢。” </p>

“哦，这我倒要瞧瞧。”老娘娘也不自称哀家、本宫，让朱晴感觉自己以前看电视剧，看了个寂寞。 </p>

“娘娘，院子里地滑，您要瞧，叫人搬过来就是。” </p>

“是啊，是啊，雪水化了湿漉漉的，脏了您的绣鞋凤足。” </p>

一堆人围着奉承，老娘娘笑骂：“什么凤足凤头的，就你们会作怪。不过别脏了鞋是真的，针线上花了多少功夫，我一双鞋，又让她们点灯熬油的。” </p>

“娘娘慈悲。” </p>

“娘娘心善。” </p>

“娘娘体恤我们，真不愧是母仪天下的国母，跟在您身边，和跟在娘身边一样。” </p>

老娘娘每说一句话，都有千万句奉承等着。 </p>

有两个小内侍合力搬了花缸过去，老娘娘被众人扶着，弯腰闻了闻花香，摸了摸红梅娇嫩的花瓣，满意点头。 </p>

等老娘娘兴致过了，才有女官上前禀告，“娘娘，年前放了一波宫女出去，宫里还要再补些人手。丫头们都调教好了，请你掌掌眼。” </p>

老娘娘安坐在不知什么时候搬出来的椅子上，春日暖阳晒得她懒洋洋的，揣着手，漫不经心道：“嗯，瞧瞧。” </p>

站了一上午的朱晴等人，终于等来的出场的机会，排成两排，双手握拳，右手在上、左手在下，整齐下蹲行福礼，娇声道：“娘娘万福。” </p>

“哟，水灵灵的小姑娘咧~”老娘娘笑问，“阿赵、阿夏，是你们调教的小姑娘不呢？” </p>

“老娘娘英明，正是呢。” </p>

这是赵女官，朱晴因礼仪所限，全程低着头，对于其他人的表情、动作，只能根据声音来猜。 </p>

“嗯，嗯，都是好姑娘。你们教过的，再没有差的。我这宫里，不用放那么多人，闹得慌。”老娘娘摆摆手，“这样吧，名字里有春、雪、梅、红的留下，其他就带回去吧。” </p>

室友红儿、左边耳房的小雪出列，报了名字，规矩退到一边。 </p>

“就两个人，可少了些，老娘娘可要再挑几个？”赵女官笑着进言，介于玩笑和劝谏之间，仿佛是想让老娘娘再消遣消遣，又仿佛真心实意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p>

就在此时，朱晴微微抬头，看到了老娘娘半眯着的眼睛，想到赵女官的吩咐，上请移步，又行了一个福利，声音活泼可爱，笑道：“老娘娘万福，奴婢晴儿，名字也很好听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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