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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众人不敢受她的礼。只看珊瑚珠能以外族人的身份取得如今的成就，她自然也不是什么遇到事情就手足无措的妇人。 </p>

“娘娘，陛下有旨，我等自然遵行。”辅国公座椅，为事情定下基调。“如何行事，还请娘娘局中主持。” </p>

辅国公子在心里叹息，他本事其实想自己担任护送大行皇帝灵柩回京的任务，这是臣子不可多得的殊荣。可是看看皇太孙和秦王殿下连哭丧都要决个高低的模样，他自觉身份威望不够，压不住这两位未来的天子。 </p>

未来天子。是的，辅国公很清楚陛下为何秘不发丧，死在梁城，对王朝的有序传承，是极大的伤害。秦王殿下一直备受宠爱，他能忍受机会就在眼前，却要一辈子做个藩王，屈居人下吗？一母同胞，谁又比谁高贵呢？ </p>

若是太子在此，自然无忧，可东宫代表是年幼的太孙啊，年幼，没有经验、威望不足、身份不够，不能以压倒性优势，压制住秦王。 </p>

皇位之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最关键的时候，辅国公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本事，觉得与其做吃力不讨好的仲裁者，不如做随时可以上船的砝码。 </p>

“我不过一妇人，如何能主持这等大事？”珊瑚珠谦辞不受。 </p>

“惠娘娘巾帼英雄，皇祖父身前曾言，您可代行军中事。如今主持大事，有何不可？”皇太孙立刻赞同了辅国公的话，从小他就知道慧贵妃是与东宫交好的。以往旧事不必一一细数，惠贵妃对东宫的善意毋庸置疑。 </p>

“本王也是这个意思。”秦王看军方和东宫都表态了，自己也觉得由惠贵妃主持不太坏，总比让东宫拔得头筹好。 </p>

“值此危难之时，诸君公推，我便厚颜受此重任，还望诸君不弃，助我一臂之力，我们……再送陛下一程。”说到最后，语带哽咽，悲伤又重新回到众人心中。 </p>

珊瑚珠请几人到次间落座，商议怎么才能秘密把皇帝灵柩送回京城，寝殿这边让给宫人为皇帝穿戴梳洗。 </p>

“娘娘，大总管殉葬了？”维娜在众人刚要起身的时候，过来回禀。 </p>

“怎么会？此时正是用人之时，大总管怎么……”珊瑚珠难以置信，面露震惊。 </p>

维娜也低头垂泪：“大总管原本就伤心过度，听到陛下的遗言被遵照执行，再也没有遗憾，撞柱殉主了。” </p>

“唉！”珊瑚珠长叹一声：“此忠仆矣。也寻一上好棺木，同送回京城，让他在地下继续为陛下尽忠。” </p>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大总管活着的时候受人重视，是因为他代表皇帝行事。如今，他只是一个没有姓名的忠仆。 </p>

众人来到次间，开始为如何运送皇帝的灵柩回京商议。这是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国君死在都城之外，非常不吉利。想想咸鱼覆尸的秦始皇，想想同样死在沙丘的赵武灵王，总之，国君死在外头总没好事，谁能举出一例子正面的来？！ </p>

不详的阴云笼罩着大家，一个不好，大家的命运都要跟随大行皇帝的脚步。 </p>

珊瑚珠提出先以皇帝生病为由，不令皇帝路面，直接赶路。这是能瞒过去的，之前皇帝就是这样钓鱼执法。至于棺椁、礼仪之类的，特殊情况，就不能讲究这些了。 </p>

在国之大事，唯祀与戎，事死如事生的年代，这种不敬的主意，只能由主事者提出。 </p>

走出次间的时候，辅国公再次庆幸自己没揽这个烂摊子。 </p>

众人依次鱼贯而出，珊瑚珠被两个侍女扶着目送他们。 </p>

秦王走在最后，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父亲，却见珊瑚珠哭得泣不成声，曾经纵马弯弓的巾帼英雄，如今却弱柳扶风靠在侍女身上。仿佛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珊瑚珠投来一瞥，泪眼朦胧。 </p>

就是这个眼神，让秦王回到住处后还有些走神。 </p>

“殿下，您在想什么？”谋士说了一通，却不见秦王有反应，忍不住询问。 </p>

秦王沉吟良久，最终决定请教聪明人：“先生，你说父皇的遗诏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p>

“什么意思？殿下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吗？可是对我方有利？这等大事，殿下怎么现在才说，也太沉得住气了！” </p>

“不是，不是。”秦王按住激动的谋士，“刚才分开的时候，惠贵妃看了我一眼，我没法儿形容那眼神，总之，我感觉惠贵妃是有话要和我说的。只是当时那个场景，不方便说。” </p>

一个眼神？谋士两眼无神的看着秦王，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鬼话啊？现在这个时候，拍胸脯的保证都不能信，更何况一个虚无缥缈的眼神。 </p>

“先生，你也是随军多次，惠贵妃的能耐你清楚，她深厚父皇宠爱，若是父皇有什么密诏，肯定是留给她的。我不信父皇对我毫无安排，父皇如此爱重我，难道想不到为我谋后路？”秦王作为被父亲宠爱的好大儿，自然不信父亲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p>

谋士继续双眼无神盯着秦王，半响才问：“听闻惦念惠贵妃比武招亲，殿下也曾上场……” </p>

“先生！不可胡言！我与惠贵妃清清白白！怎能如此龌蹉！”秦王勃然大怒，这是什么道理，看到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不管年龄、身份、地位，都要造谣他们之间有私情。 </p>

谋士也松了口气，生气就好，不生气他才要捂着胸口倒地不起。“殿下说惠贵妃处有消息，可有把握？” </p>

“七成！”秦王斩钉截铁，其实一成把握也没有。 </p>

“好，那某就为殿下谋一次见面的机会，殿下若能说服惠贵妃交出有利于殿下的密诏，一切大有可为。”谋士捋着清须，“只是要拿什么作为交换呢？殿下可知，惠贵妃看重什么？” </p>

夜晚，行宫正殿空旷而幽暗，令人情不自禁起一身鸡皮疙瘩。 </p>

“公主，这地方不吉利，咱们回院子住吧。”吉娜心直口快，看了看装着皇帝尸体的棺椁，真有些瘆人啊。 </p>

之前和诸位朝臣商议过，皇帝要秘不发丧，那自然是没有符合帝王规制的金棺可用，现在皇帝睡在一副普通楠木棺材里，还是用皇帝身边近侍过世的名义送过来的。灵堂也十分简陋，只有一排排白色的蜡烛能够寄托哀思，其他丧仪用具都没有。 </p>

珊瑚珠伸手，被吉娜扶起，她已经在灵前的蒲团上，跪地诵经半个时辰，跪得腿酸。草原以白色为尊，她的行囊里刚好有白色的衣袍，此时穿上，正适合为皇帝守灵。 </p>

“陛下英灵不远，诸事皆宜，百无禁忌。”珊瑚珠望着灵位，轻声说道。 </p>

吉娜又看看这瘆人的主殿灵堂，不确定公主是不是在反讽。 </p>

现在，皇帝病逝的消息，上层均已知情，为了保密，也无人来祭奠，主殿全然归珊瑚珠管辖。灵堂空旷，没有帐幔遮掩，吉娜看四周无人，扶着珊瑚珠到窗边透气，忍不住问：“公主，你真的不害怕吗？” </p>

“即便陛下死而复生，我也不怕。”珊瑚珠心想，如果这个世界突然变成神话，死去的皇帝在天有灵，看到自己所做的一切突然复活，那她也只会席卷着部曲反叛离开，并且在走之前再放一把火——挑拨东宫和秦王一系。 </p>

吉娜是真的相信长生天，她认为皇帝死在草原上，虽然梁城已经不算草原了，但离得这么近，免不得要受上升天庇佑，万一他真得了什么神通，岂不是对公主不利。 </p>

听到吉娜这种说法，珊瑚珠轻笑，“世上哪有这种好事？活着的时候不能心想事成，死了倒是能随心所欲。先帝要杀我，我先下手为强，不过比谁更厉害罢了，就是先帝在跟前，我也敢这样说。如今现在他只是一介幽魂，我还要避讳什么。” </p>

吉娜说不通，她跟着公主做事的时候一腔孤勇、悍不畏死，但现在成功了，反而有些忐忑和苦涩。这种心情，说不清道不明的，但的确有些同情皇帝。真是不该，可吉娜控制不住。 </p>

“公主说的对，是陛下先动手的，咱们也是被逼无奈反击。”吉娜如此附和，也这样安慰自己。 </p>

“是，但不全是。”珊瑚珠把窗子的缝隙推得更大，夜风涌入正殿，吹得烛火闪动，不一会儿，竟然灭了几支。珊瑚珠淡然的走过去，拿还亮着的灯烛去点亮那些已经熄灭的，内心没有丝毫波动。这就是正常的夜风吹灭烛火，和什么灵魂、天机、天象没有丝毫关系。 </p>

吉娜却警戒得四处张望，生怕凭空冒出个神仙妖怪来，伤害她的公主。 </p>

珊瑚珠点燃所有蜡烛，笑着拍拍吉娜的胳膊：“行了，别一惊一乍的。什么被逼无奈反击，不必说这些自欺欺人的话，我早就有准备，不愿一辈子受先帝摆布。”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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