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钱贵嫔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一种比直面颠婆更大的恐惧感瞬间笼罩了她。 一道男人的影子飞快地掠过钱贵嫔,身穿玄色龙袍的皇帝在宫妃及宫人们参差不齐的问安声里抱住了昏迷的谢珝真。 他看也没看脸色苍白的钱贵嫔一眼,而是皱着眉头,吩咐跟在身后的总管太监李宗去传御医来。 “陛下,将谢美人先安置到偏殿去吧。”皇后道。 她也不喜欢钱贵嫔那套端着模样训人的作态,因此并未阻止谢珝真对上钱贵嫔,但她也是没能想到谢珝真竟然说哭就哭说疯就疯。 皇后也算是大家子出身,又是家中独女,父母管教甚严,她接触的都是些把礼仪规矩刻进了骨子里的贵妇贵女,哪里见识过谢珝真这般不要脸皮的作态,因此也是像其他人一样一时间被唬住了,直到皇帝的身影出现,她才反应过来。 揉揉太阳穴,皇后无奈道:“都散了吧,钱贵嫔留下。” 众妃不敢多言齐齐告退,被留在最后的钱贵嫔已经抖如筛糠:“……娘娘……” 她依旧跪在地上,方才重重磕过的额头还能看到一团红印,钱贵嫔呆愣了片刻,发疯一样地膝行过去,再顾不得她身为贵嫔的体面,抱住了皇后的大腿:“娘娘救我!我、我不知道她会……我只是想教训,啊不,只是提点告诫谢美人几句而已啊……” 她几乎快要哭出声。 皇后很想把仪态全失的钱贵嫔给一脚踢开,但见她模样可怜,到底还是心软几分,只叫左右上前,把钱贵嫔拉开,搀扶着站起来。 皇后说:“你历来是个守规矩的,我知道。” “……娘娘。”钱贵嫔用充满期盼的眼神求救地看着皇后。 然而皇后眼角下撇:“可宫中不是钱府,没有女子受夫家害命,还不能和离求生的规矩。” “皇后娘娘!”钱贵嫔瞪大了双眼,她急切地说道,“谢氏名声不好,会、会连累陛下和宫中姐妹啊!” “这世上就从没有一个女子因求生不得已为之,便叫外人议论起清名,还会连累到其他女子身上的道理!” 皇后皱着眉:“何况若说名声不好,那武威侯府养出那般阴毒下作的儿子,才是累及全家!” 钱贵嫔呜咽起来:“那是……怎能一样,男子又不指着名声嫁人……” “这个你大可安心,陛下不是你这般是非不分,心胸狭隘的。” “……娘娘?”钱贵嫔这下子是真的哭出来了。 然而皇后已经被她烦到极点:“看来予你贵嫔之位是我错了,还以为你先前非议宁妃时已经知道教训,不再对宁妃不敬,哪想竟是欺软怕硬。” 钱贵嫔被宫女强行搀着站在原地,可她只感觉心中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四肢都软成一滩烂泥,若无宫人搀扶,只怕立刻就会瘫倒在地上。 “钱氏,你可还记得,你先前为了与宁妃争夺三公主的抚养权时,曾非议其二嫁之身,口出恶言,陛下斥责你了什么?” 钱贵嫔脸色愈发慌乱,张着嘴巴忘记了呼吸。 皇后用凌厉的目光逼视着她:“陛下有言,勿使刻薄蠢妇荼毒皇嗣,钱氏终身不可为皇嗣之母!” 钱贵嫔再也支撑不住,白眼一翻就完全瘫倒在了两个宫女身上。 在晕过去的最后一刻,她还听见皇后毫不留情地降下懿旨,夺了她贵嫔之位,降为顺仪。 大盛朝宫妃从正三品的婕妤开始,可为一宫的主位娘娘,而钱氏一口气自从二品的贵嫔降到了正四品的顺仪,丢失主位,连降三级,这巨大的打击让钱顺仪彻底地晕死过去。 皇后摇摇头:“把钱顺仪扶下去叫御医来看看。” 哪怕昏了,她也还不能被送回宫去,万一皇帝后头想起来要问呢? 眼看着皇帝一年年持续增长起来的控制欲,皇后选择有备无患。 坤宁宫偏殿。 皇帝把谢珝真放在床榻上,女子双颊红红的,双眼紧闭,眼角还挂着泪痕。 皇帝捏捏她的鼻尖:“既然醒了就别装睡。” 谢珝真睫毛轻颤,她睁开眼睛,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皇帝:“陛下怎么过来了?” 皇帝好笑地叫她抬头:“朕若不来,叫你把钱氏吓出个好歹,不好交代啊。” 谢珝真嘴巴一撇:“我可从不主动招惹旁人,陛下您去问问别人,问问贵嫔娘娘都说了什么话……我确实不是什么安分的女子,可这难道是我愿意吗?” 她吸了下鼻子,用哭腔诉苦:“难道我就该顺他们的意,死在那府里才行吗?” 美人垂泪,又是眼下自己最心爱的那一个,皇帝也不由埋怨起钱顺仪了:“不哭不哭,皇后最是公正,她必定会给你出气的。” 谢珝真好险没维持住自己哀怨委屈的表情,听听这男人说得什么屁话,他一个小老婆被另一个地位高点的小老婆给欺负了,他连两句安慰的软话也不说,就夸起大老婆来了…… 既然如此,还要这男人做什么,干脆自己去爬皇后的床好了。 谢珝真心里腹诽着,又觉得这说不定会是一个好主意,于是她幽怨地看着皇帝:“我自然是相信皇后娘娘的,可是陛下都不想哄哄我么,我方才真不是故意要晕的,就是,就是突然气得狠了,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捂着心口:“而且胸口也闷闷的……” 谢珝真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与钱顺仪唇枪舌剑的时候,她感觉到好像有一道巨大的阴影从自己头上降下来,似乎有某种她熟悉,但无法理解的东西降临了。 或许就是那些要“炮灰”自己的怪东西……那个叫系统的就很神异,万一怪东西里有能让自己直接暴毙,或者病死的呢? 皇帝“哦”了一声,他看着谢珝真的难受和忧心并不作假,也有些担心起来。 恰好李宗进来通传说是御医到了,皇帝便招手命其过来为谢珝真诊断。 御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很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他取了块薄如蝉翼的丝帕放在谢珝真手腕上,随后将指头搭了上去。 老御医拧起他那双长长的白眉,忍不住摸起了胡子,似乎遇到什么他也弄不明白的疑难杂症,叫谢珝真的心顿时就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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