旎啸三人交换一瞥，心照不宣，迅速隐于道旁草丛，任由数百人纵马而过，赶往西南。</p>
少顷，旎啸心中惊诧，认出那领头者竟是山西巡抚，不禁疑惑。</p>
那是因二品高官出行，惯常应是八抬大轿，前后有差役持牌开道，上写‘回避’、‘肃静’等字，鸣锣开道，一众大小官吏随行，数百名亲兵相随。</p>
而今这位巡抚却一反常态，神色仓皇，策马疾驰，西南方向显然有紧急之事发生。</p>
旎啸、沈飞、邓义三人踏入闻喜县城，街头巷尾，人声鼎沸，议论纷纷，方知蒲州以南，黄河之水昨晚突兀决堤。</p>
他们细听之下，方解其因。</p>
原来黄河蜿蜒于晋、秦、豫三省交汇，北折东流，途径垣曲，穿河南，经徐州、淮安入海。</p>
自古以来，黄河泥沙俱下，每至夏月，水患频发，今年更是提前造访。虽晋、豫雨势不甚，然秦地连日暴雨，使得上游水位骤升数尺。</p>
豫地沿河官府早有预警，征召民夫数十万，日夜筑堤抗洪。</p>
黄河之水，汛期之时，一日千里，变化莫测。</p>
往年多见河南段溃堤，北岸罕见，不料今年豫地官府如临大敌，闻秦地连绵大雨，堤坝加固更胜以往。</p>
洪水至蒲州南，遇转折处，力摧北岸堤防，晋地官府措手不及，巡抚急怒交加，然豫地之防，又岂能苛责？</p>
幸而巡抚未敢懈怠，数日前已至平阳府驻扎，夜宿闻喜县衙，本拟次日南下平陆县，怎奈半夜急报，蒲州河段告急，决堤噩耗传来。</p>
旎啸闻黄河之堤崩溃，心绪难平，哀叹连连。古往今来，大明、元、宋、唐，黄河之患，岁岁不绝，似龙腾之怒，不可驯。</p>
百万苍生年年遭劫，家园尽毁，数十万性命，化作荒野孤魂。生者饥寒交迫，至嚼土啃皮，乃至人间惨剧，子换子而食，闻之心悸。</p>
当今天下，大明渐露疲态，朝纲不振，贪腐横行，加之天灾频仍，流寇四起，盗匪如蝗，民生凋敝，内外交困，犹如笼中困兽，四方夷狄眈眈，窥伺中原，国之将倾，岌岌可危。</p>
旎啸空怀悲天悯人之心，陡然长叹，转念之间，才知鞑子为何未追来，料定必是滔滔黄河，阻其西进之路。</p>
随后连续十多日暴雨，官道断绝，桥梁垮塌，面对大雨滂沱，三人被阻。</p>
直至七月初，雨歇云散，天际初晴。</p>
沈飞与邓义易装为驿夫，各跨骏马，欲速往平阳府洪洞县。</p>
奈何天公不作美，又逢大雨天，洞水和汾河水势大涨，尤其是汾河，如怒龙穿城，洪洞十室九淹，人心惶惶。</p>
二人无奈，待雨稍停，转而东行，欲借洞水狭处渡河，再回官道。</p>
旎啸孤身一人虽是无妨，然不能弃沈飞二人独自离去，只好隐于暗处，默默相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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