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姑姑来了，太阳顽皮地钻出云层，给大地带来一片初春的灿烂。 午后，姑姑继续留下；孔思雨和姜伶俐直接去公司；曾明送赵春苗回订餐厨房。冯涛开着曾明以前的面包车正准备外出，见舅舅舅妈回来便下车亲聊几句。这辆车已成了过去，曾明不打算保留，再过几年就报废好了。冯兰已经不存在，过好自己再把她珍藏在心里才是最佳选择。冯涛也是因为舅舅这辆车，随即取消了购买二手车的想法。 整个下午快得如流水一般。看完几份文件、方案与报告，听完助理汇报近期工作，与财务部主管商讨一番工作，时间就过了五点。 这边节前给员工发放福利的明细引起董事长的重视，他认为集团应该保持一致为好。从今年开始，整个集团将根据财务情况统一安排发放节前福利。这个消息虽还没公布，但每名员工都知道了，个个欢欣鼓舞、信心大振。 下班前，易老夫妇又来了，走进办公室看到儿子就呵呵地笑。“臭小子，快把娟娟叫来一起去酒店，老子今晚想喝几杯。” 嘿，还真是择日不如撞日，曾明心里嘀咕一句。 “老爹，您老真是口福好，我们正要去海鲜楼呢。娟娟她姑姑来了，您愿意参与这种热闹吗？”曾明乐问。 听说是邵董事长的妹妹到来，易老更是涨了兴致。小邵为集团的事帮了不少忙，今晚的洗尘宴还是由他来好，老爷子要进来的孔思雨先去曾明家拿两瓶珍藏酒带上。 姜伶俐早已定好大桌包房，曾明做完双方介绍便将菜谱递给邵蔚蓝。易老笑道：“今天你和娟娟是主角，你们随便点，喜欢什么就点什么，不要管价格。” 两美女很快点完。曾成坤十分细致，给邵丽娟补点了乌鸡炖红枣，还有她爱吃的韭菜鸡蛋和菠菜。孔思雨、程晓曼、熊子吟和赵春苗进来，徐姨最爱听赵春苗称呼她妈妈。曾明早知道程晓曼肯定会闹着来，赵春苗和熊子吟也一定是她强拉来的。这种场合宋市长是绝不会出席，她太注重影响了。 曾明想起了刘思远，随即电话通知他俩尽快来海鲜楼。 见孔思雨拿出两瓶商标发黄的西凤酒，易老眼睛都直了，抢到手就仔细看。“这两瓶西凤酒少说都有十五年，老子没收了。服务员，拿两瓶五粮液来，再帮我把这两瓶酒包好。春苗，下次一定要再送我几瓶这样的好酒，曾明这小子早就没我这个爹了。” “爸，您还是去我们家自己挑吧。我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在一片笑声中，赵春苗建议着。曾明起身去洗手间，娟娟和琴琴一同跟出。回来途中，他无意看了旁边一眼，一个熟悉身影随之出现。令他愤怒，又令他剧痛，是他！？ 四目相遇，那位年轻男子也惊愣一下，但很快大方的举起红酒杯敬了曾明，并微笑一句：你好！ “我能好吗？”曾明冷冷地回答，牵着两个女儿恨恨走过。 “爸，您看到他对面那位姐姐没？长得好像萌萌。”琴琴说。 “爸，他是谁呀？您怎么不待见他呢？”娟娟好奇问。她觉得对方很诚意友好的，可爸爸为什么不喜欢呢？ “他是我们家灾难的制造者。”曾明痛恨回答。但很快恢复到平常，他不想刚才的一幕影响到心情。 刘思远和冯燕已来，晚餐愉快开始。女士们统一陪娟娟喝鲜榨果汁；四个男人喝五粮液，气氛很是欢快祥和。谁知才喝完第二小杯酒，刚才遇见的年轻男子礼貌开门进入。程晓曼看清后呼的起身怒视，被两旁的赵春苗和熊子吟拉住。 “对不起，打扰各位了，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但没关系，让更多人见证我的诚恳道歉也好。熊教授，我再次对给您造成的伤害表示道歉，恳请您能宽恕我。” 这位曾经的肇事者，差点夺走熊子吟生命的人——腾飞——对熊子吟九十度鞠躬道歉。人的真诚与虚伪是无法掩饰，孩子们都清楚地看出腾飞的诚意。恨，也害怕真诚，很快就被化解。 “曾哥，我俩能谈谈吗？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我还是想坚持。”腾飞邀请曾明，曾明微微点头答应。 腾飞面露欣喜，开门叫唤女朋友过来。女孩盘着一个果果发型，身着白色羊毛衫，牛仔裤和黑白相间帆布鞋微笑进入。曾明这才发现她的确很像萌萌，有种纯朴自然的好感。 “对不起各位了，我想和曾哥聊聊，但愿不会破坏愉快的晚餐。这是我女朋友，她叫汪阑珊，智源学校高中英语老师。她比较健谈，希望能成为你们的朋友。噢，对了，单我已经买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腾飞说完，将汪阑珊安排坐在邵丽娟和琴琴中间，再与曾明一起出去。赵春苗笑看着她和女儿萌萌，确定一种新情缘即将出现。 两人坐下，腾飞重新点了菜，换了一个酒杯给曾明倒上红酒。 “出来多久了？”曾明呷一口红酒问。 “去年十月二十日出狱。感觉自己不是获得了自由，而是得到一种新生。这两年来我想了很多，经常边劳动边思考，特喜欢最苦、最累、最脏的活。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真正领悟到一点什么。 我承认，开始时很仇恨你们，认为你们是故意整我，是一种公报私仇。随着时间延长，心归平静，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到现在是越来越浓烈。彻底肯定自己是真正的犯了罪，给很多人带来了终身不可愈合的痛苦。” “看来监狱对你的帮助很大。”曾明说了一句。 “是的，监狱也是一所大学，我感觉像是读了一年的研究生。这并不可笑，事实就是如此。”腾飞给曾明递上一支香烟，两人同时吸上。 “我不存在有什么家庭教育，或是什么父母启发。从小我就我行我素、骄横跋扈、爱欺负别人，我爸不仅不制止管教，还鼓励我男人就该是这样——只能欺负别人，不可让别人欺负。大有那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我爸就是个初中生，一个典型的混混土豪，年轻时因为坐过两次牢，没单位要他。后来跟着我叔伯搞建筑队，再拉起了一支队伍，慢慢的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又慢慢的到了今天。说他是企业家简直是狗屁，我都知道他很多事情都见不得人。 我妈只是漂亮，再什么都没了。这世上她只爱我一人，只有我是她心目中唯一的亲人，活得又冷艳又孤独。她从不管我爸的事，他再多的女人也不管，只要我爸给她足够的钱就行。但她不蠢，除了爱花钱，绝不会去找什么情人或帅哥。 从初中开始，我每年都要花几万的钱。从初三到大学毕业，我不知谈了多少个女朋友。奇怪的是我特爱学习，成绩一直拔尖，这也成了我父母最大的骄傲。 记得我考上大学那天，我爸摆了差不多一百桌酒席。我说这些只是让你了解我、认识我，没别的意思。你们一家人的情况我都了如指掌，了解你们的初衷是想伺机报复，但后来却是让我越来越佩服了。你们像一面镜子，让我看到了自己真正的可耻与阴暗。 曾哥，不管你是否同意，我已经拜你为师了。今天是偶然遇见，没有这种偶然我也会去订餐厨房或是康易医药找你。我当这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以前的不算，改天我和汪阑珊再专程拜访你们。” 这种谈话很让曾明感到新颖，两人随后谈了很多。曾明特意观察他的眼神，发现如同江与海的交汇，清澈与污浊鲜明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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