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君点了点头：“我虽不曾驻守整晚，亲眼见到虞小姐的反应，但……九方先生，您看，这便对应了我之前提到的可能。她产生自残的行为，大约是想斩断，被琥珀的影响所占据的、受魄的联系。但现在，过量的香反而让她的受魄留在了梦里。”</p>
一阵沉默过后，九方泽说了一句让两人都有些惊讶的话。</p>
“……她若这样一直睡着，兴许，也是好事。”</p>
施无弃与水无君相顾无言。他们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这种“好事”，甚至适用于多方。只是不知道虞老夫人心意如何。</p>
九方泽紧接着就说：“老夫人只说，要她好好活着。兴许，这也符合她的要求。”</p>
“还是不可掉以轻心。若拖得时间太长，怕是久睡成疾。三魂七魄，少了哪个，终归不是完整的人。”说罢，施无弃便转头对虚掩的门说，“接下来就麻烦您了。”</p>
寝房的门被缓缓推开。姗姗而来的，是一位优雅从容的女性。一层豆蔻紫的纱巾将她全身笼罩，九方泽无法看清她的面容。他只知水无君提前说过，这位是随天玑卿一起来的，另一位六道无常。</p>
“莺月君，您能看出什么端倪吗？”</p>
水无君这样问。而施无弃则背过手，继续四处在屋内寻找线索。九方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莺月君，只是在这之中，仍有几分半信半疑。</p>
“不必慌张。我需与天权卿近距离接触，还望管家不要怪罪。方便的话，您可否离开，减少干扰。安心，只需片刻即可。”</p>
九方泽仍持怀疑态度。他对水无君说：</p>
“我是看在你的面上，才同意外人进来。此事并未上报老夫人，也不知她会不会怪罪。先前正是因为过度依赖玉衡卿，才导致如今的局面。现在让我再无条件信任其他星徒……”</p>
“这件事，还希望您理解。事已至此，只靠虞家的力量，什么也做不到的。我们需要变数。天玑卿与莺月君，都是我认识多年的友人，是可靠的变数——这点请你放心。之前关于你托我调查的事……我有一点眉目。我可以去空房简单与你交代几句。”</p>
九方泽终于点头应许。他看着莺月君来到虞颖枕边的位置，侧坐在床。跟着水无君走到门口，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莺月君捧着虞颖的脸，隔着豆蔻紫的薄纱，与虞颖额头轻触。</p>
施无弃还在到处看着。血迹、碎步，与不知道什么器物的残渣被扫到墙边，没有正式地清理过。在这些垃圾中，还有不少残破的布娃娃，与其他适龄的、不适龄的玩具。想必大小姐早就对这一切感到乏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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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她在墙角看到了什么特殊的东西。他蹲下身，在尘土间捡起一枚羽毛。黑色的，脏兮兮的，细绒都黏在一起。</p>
“百骸主。”</p>
施无弃立刻将羽毛攥紧手中，站起身来。罩着纱的莺月君向他走来。失去窗户的虞颖的房间从未如此明亮。光穿透薄纱，让她脸上的锔钉若隐若现。</p>
“借一步说话。”</p>
“好。”</p>
“九方管家，是为虞府上下操劳的人。他睡得很少，也几乎从不做梦，过去我从不曾窥探到他的想法。我认为，他有故意让天权卿接触迷寐香的可能——但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这么做，需要足够有力的动机。但抛开此事不谈，天权卿本身的处境并不乐观。”</p>
“此话怎讲？”</p>
“过去的一段时间，她常与霏云轩的羽在梦境中往来，我是知情的。但这次截然不同。她昨夜一觉不醒，我已在梦中找过，并不能寻她的气息。她藏得太好，这很奇怪。我看了周遭的环境，也看了她的面相，甚至直接授身打捞她的意识……但一无所获。”</p>
“九方泽说，她偶有生理反射——虽然水无君好像不太相信，但我觉得，这不像是悲伤过度导致的错觉。尽管变化很小，我也能感受到，虞颖的呼吸与心跳有微弱的变动。”</p>
“是了。最坏的可能……是她的受魄，已脱离梦境之外。这就说明，那些反应并非外界的刺激所致。”</p>
施无弃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摘下金丝的单片眼镜，用衬衣角反复擦拭。</p>
莺月君看到他的手有些颤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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