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嘎!”魔精大人倒在地上,满口的牙全碎了,在地上来回打滚,嚎叫着,“吃屎了的说!” 别西卜一手捂着渗血的额头,一手揪着诙笑的恶魔尾巴,甩向空中,倒扣至身后,再砸来砸去,如同在蹂躏一只布娃娃,碎牙四处乱飞。 “你这是在干什么的说!”主教连连摆手,却反被甩了开去,撞在那堆木盒子上,差点撞翻,慌忙扶住。 别西卜没有应答,动作越来越慢。 很快,魔精挣脱了他通红的手,飘向空中,仍旧微笑着,但满怀怒火,满口飚血。 “主教大人,如您所见。”男孩的额头上多了一串齿痕,但不深,表情也很平静,“我真的不恨任何人,所以魔精大人咬不动我。” 正如他所料,诙笑只能咬动怀恨之人,而咬没有恨意的人就像在嚼钢筋。 所以,他故意燃起一瞬怨火,露出一点破绽,让它发力,之后给它牙崩一地。 “狡猾的说……”魔精大人绕着主教转了两圈,蜷起了尾巴,嘴里像溶洞一样坑坑洼洼。 “我确实要走,但大主教放心,在那之前我会继续来干活的。”还没听令,男孩就捡起地上的牙齿,放在素材纸盒里,“我还想要海鲜小饼干。” 大主教长叹一口气,挠挠头发,把诙笑夹在怀里撸它的头,全然像在撸猫,踌躇着,难以启齿。 “其实……这是已故的妈妈教我做的,本以为没人会喜欢的说。”紧接着,他一手捂眼,声泪俱下,“一做起这些小饼干,我就想起了那个搅拌机擂台赛……” 那是后巷教父在各个后巷举办的一场烹饪大赛,那年刚好轮到峡谷巷。 材料不限,美味即可,色香味俱全最上,全程直播。两两对弈,败者马上被推入搅拌机榨成肉汁,做成自己的菜。冠军奖金高达十万车菊盾,还有夏威夷十四日游旅行券。 “您的母亲胜出了?”弥撒在捡来的报纸上看到过有些报道,拽拽他的袖口,但不得不后仰,躲着这只低吼着的黑色西瓜。 “不,”他说着就拿起一块小饼干来,塞进嘴里回味,“但妈妈的味道我永远不会忘怀,所以下定决心要复刻出那种好吃到哭的味道的说!” 忽然,男孩眼神一颤,像是意识到什么。 诙笑闻到了喜欢的味道,也冲他舔牙甩尾,几乎快扑出去了,却被感动至极的大主教拥入怀中。 “无论是母亲做的还是用母亲做的,都是没有腥味的说。”他喟然长叹,流泪满面,“我还是厨艺不精!” 但很快,他振作精神,抿紧嘴唇昂首向天。 给黑金送骨灰是为了生计,但做出没有腥味的肉饼干是为了理想!母亲的在天之灵看到了一定会很欣慰的! “可我就是靠这么糟乱的手艺,养活了我和弟弟!”但见男孩脸色阴沉下来,他才慌忙道,“哦,忘了给你结工钱了!” 主教掏出小账本圈圈画画。这个星期干了七天,每天干十二个小时……他丢给男孩一大袋吐司,还有二十一车菊盾,送上一袋海鲜小饼干。 “来吧,好吃的说!”“不了,我想要……这个。”男孩四下环顾,胡乱抓起一盒香烟来。 “这么小就抽烟啊,你是要装成熟吗,小魅魔~”主教腾出一只手,从领口伸入,摸着他的胸脯,很削瘦,摸不到肉,心头一酸。 “还是吃点饼干吧。你都饿得皮包骨了的说……不过为啥你总吃不饱啊?”“从小饭量大,而且经常吃也会腻……”“原来如此的说!” 大主教笑着和男孩告别。 阴云渐起,遮蔽月光,周围也黯淡下来。男孩沉默着走出很远,回头确认后,扶着一棵无叶树疯狂呕吐。 “呕!”他吐到虚脱,跪倒在树边上,撞着树干。他不敢相信,肉饼干的素材之一是一些将要腐烂的肉,和……不能说的肉。自己吃是无所谓的,但给她吃…… 半个小时后,他收拾好了心情,踏上回家的路,一片杂草地。 平时,这片及腰的杂草地总是让他的腿很痒,但今天却像是刀片一样,哗啦啦往他的腿上砍。 “沙,沙。”草丛涌动。齐耳的长发在晚风中荡起。其实他长得挺像个女孩子的,可能是妹妹太黏他的缘故,连样貌都一点点感染过去了。 手中的烟盒上印着一只蝎子,不知道值不值钱。 终于回到贫民窟了,到处都是矮矮的木棍破屋子。 今天实在是走太远了,而且现在都午夜了,弥撒头昏脑胀,眼前的小道像大蛇一样渐渐弯曲又拉直,从他脚下爬过,晃晃悠悠走不正路。 忽然,前面横着跳出两个举着啤酒瓶的大汉,挡住了去路,把他弹了回去。 正当他踉踉跄跄后退时,背后传来气恼的叫骂声:“狗崽子,可算找到你了!” “噗啪!”一只啤酒瓶轰在他头侧,碎成无数带血的玻璃渣,铺满了一地。 男孩耳朵周围染红了一片,几乎要倒下去时,又被一把扯住领子。 “多久没交保护费了你?命还想不想要了!”皮带帮帮主青筋暴起,恨不得把他勒死在这儿。 他们是这儿的地头蛇,穿的是破衣烂衫,袒胸露乳,乱糟糟的头发一股臭鸡蛋味,脸也是从来不洗的,乌漆麻黑。 但皮带帮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烟可以不抽,饭可以不吃,但一定要买或捡一条霸气的皮带,捆起自己宽松得像条麻袋的裤子。 毕竟,皮带是男人的尊严,亦是“藏龙卧虎”的法宝。 别西卜双腿离地,扑腾着,手一松,东西全掉在了地上。 “呀,老大,误会了!”“人家今天懂事了!”两个小弟飞快地把他的面包和钱揽进怀里 “哟,孝顺了!”帮主把他往边上一丢,乐呵地捡起烟盒,越看越喜欢,仿佛在把玩一颗稀世珍宝。 “那是我下个星期的……”弥撒从地上爬起,弱弱地伸出一只手来。 “什么?”“钱你们拿走吧,但面包,求求你们……”他跪倒下来,全身颤抖,血沿着耳朵滴到了地上。 帮主先是一愣,再是一笑,蹲下摸着他的头:“当然,你要是每次都这么乖,什么都好商量。” 而小弟们已经把包装撕开,狼吞虎咽起来。 “但你知道吗?我们去你家找了半天,扎了一手木刺,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之后,帮主整个脸都抽搐起来,一把扣住他的脑袋,往地上一个劲儿砸,“他妈怎么什么都没有?你就是这么对你的主人的吗!” 男孩还未来得及捂住流血的头,就被一把甩了出去,又被四个小弟摁住了四肢。 “丢屋子里去!”“得令!”他们抬起他来,踢开就近的门,把别西卜扔了进去。 这可不是他的家,但帮主才不管。小弥撒挣扎着想爬起,却被一脚踩了回去。 “还留着长发,真是小男娘!”帮主抽出皮带。 “啪!”飕飕一阵疾风扇过,他的脸上赫然出现一道带血丝的红印。 “啪!”孩子举起手臂想要挡下脸,却又被一脚踩在肚子上,干呕不止。 “给我把手拿开!”“啪!”恶霸使劲倾泻自己的怒火,越打越起劲,一下比一下响。“打得响!”“呼——啪!”更响的一声。 “打得好啊!”“他下次见面就知道乖乖交钱了!” 但帮主很不过瘾,因为孩子一直咬着下嘴唇,咬出了血也不肯发出惨叫,只有些咕噜噜的声音。 良久,带上生锈的铁扣子都被打变形了,在奋力一抽后飞了出去,嵌进了墙上的木棍之间。 “妈妈的,你又欠我一条皮带,给我记好了!”帮主臭骂着,唾沫星子横飞,溅在他的身上。 而这一切发生时,屋主人在床上回头瞟了一眼,然后裹紧毯子,蒙住头,往里面挪了挪,又睡着了。 等到男孩不反抗了,他们又合起伙来,把他堵在墙角,团团围住。 “你们,要——”“扑通!”一大桶洗完衣服的烘臭脏水倒在他身上,冰凉,刺骨。 “先洗澡,洗完后干什么呢~”两位小弟牢牢锁住他的肩膀。帮主则摩拳擦掌,哼哼冷笑着。 “当然是还债!” 良久,皮带帮的八阶收尾人们提起裤子,有说有笑走了。 “咕……”别西卜倒在地上,身体很脏,火辣辣的疼。 他无声地忍受着这种慢火炙烤般的煎熬与羞辱,并不是他真的如他们所说对这一切无感,而是他根本无法动弹,无法抗争。 要是反抗他们,就会被抓去小黑屋里……别西卜去过一次,绝对不想被抓进去第二次。 他嘴角的血和泥连在了一起,想撑起身体来,手臂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滚出去。”屋主人抖了抖毯子,“除非你想进我锅里。” 孩子颤了一下,抽动着双腿,抱起脏乱的衣服,向门外调转身体。 他终于爬出了门,也恢复了一些力气,扶着墙,一瘸一拐,腿都被扭成了内八。 忽然,雷声大作,天上下起雨来,撞在他的后背上,抢夺着他的体温。 伤痛在寒意中麻木,他背着风加快了步伐,时不时跑上两步,却又仿佛立刻会被吹倒,滚出很远。 “没饭吃了。”他碎碎念着,紧咬的牙齿都在打寒颤。 这些“热情”的后巷邻里要是自己快没饭吃了,就会从他家里“借”一点家具来。 终于到了那个藏在两棵大树之间的房子。去那里的小路被草盖住了,所以很少有人发现,但终究还是被皮带帮他们找到了。 他到了门口,呜咽起来,哪怕很轻。 他在院子里埋了些陷阱,但皮带帮直接把窗打碎了,把封窗的木板乱刀砍断,摸了进去。 也许是因为害怕,背后像被突然泼了一盆热开水似的,冲破了寒意,也让他重新感受到了痛苦。 别西卜折断枯枝,捅掉自己布置的捕兽夹,用藏在草丛里的钥匙开了门。 里面是一片狼藉,木屑,雨水,泥巴,脏脚印。 房子虽然大,但早就不剩什么家具了,那仅剩的铺着白布的桌子被推到了窗边,还被斧子一分为二了。 柜子什么的拿不走,就全部劈开。柜门要么歪歪斜斜地勉强挂着,要么倒在地上。但其实,里面本就空空如也。 窗帘被扯了下来,在地上卷成了几团,就像抹布一样,蜷曲在角落里。 雨一直下,从破碎的窗打了进来,又从二楼流下。 “会感冒都是……”他并没有遍览一楼的一片狼藉,只是扫了一眼,仿佛这一切都不属于他。没有找到。 别西卜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上台阶,却脚下一滑,“哐当”一下撞在实木上。 额头本就有伤,血被雨水稀释,在雨水中打转。 他双手撑在湿漉漉的冰冷台阶上,扣着原木的墙壁,结果发力太猛,扣下一块老死的树皮下来,差点又摔倒下去。 再倒一次,他就起不来了。孩子晃晃悠悠,顶着头顶飘下的雨丝,上了二楼。 窗户被全部打碎,玻璃渣混在雨水里,往下流去。 他的冰冷的嘴唇不住颤抖,走到最里面的房间前,连地毯都被打包带走了。 他鼓起勇气,推开了门。空空荡荡的书架被推倒,横截大半个房间,上面用泥巴画了一堆羞耻符号,正中间写着:“小男娘!” 遍地狼藉之中,原本在书架之后的挡板被无情地掰碎了。 他本以为这块白色木板能完美融入墙中,不被发现,但他还是太天真的。 内部藏着的那个大木头箱子被拽了出来,里面曾装着这个家过冬的口粮,一袋加班换来的面粉,哪怕没有调味料也能吃得很香。 但现在,里面只有一张小纸片。 他抹了把挡在眼前的雨水,却无力再直起腰来,推开箱子,敲着墙。 “要饿肚子了……”他“咚咚”地敲着墙。 那个藏箱子的凹槽内部突然传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凹槽内部的墙动了——那是一块刷了白漆的活木板。它缓缓向外移动,很快移了出来,“啪”一下倒在地上。 一双小小的手露了出来,最后,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爬了出来,衣服很皱很干。 “哥哥……”她还未张开双臂,他就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她,泪如久困在乌云之后的暴雨倾泻而下,却很快被一齐爆发地剧痛冲晕,休克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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