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话里的微妙

“萧大主任，走咯！” 拿着两条烟头也不回地出了饭馆。 萧林升当然看得出来许喆明显有了一丝醉意。 高兴是真的。 感慨肯定是一点都没有。 许喆的心思直，这家伙生在南方，但是长了一副北方人的体格，外加北方人的直肠子。 乡中的校长许光林也是直爽性子。 如果不是这个性格，恐怕也不会被排挤到乡中学去做校长。 穿过中学的大门和教学楼前面的那条黑煤渣铺的小路，萧林升看着教工宿舍楼一楼左侧两扇相邻的门，心里也只能暗祝蔡向飞此行一路顺风。 这家伙跟许喆不同，性格属于典型的文人墨客，多愁善感。 这一次能做出离开二道河的决定，十有八九是上次分手的事情在他心里掀起了波澜。 没有急着回宿舍。 在门口的石板下面把蔡向飞给他留的门钥匙找出来打开门。 萧林升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也猜到蔡向飞走之前十有八九又对着屋子发出了一番豪言壮语。 许喆也没说错。 老蔡确实给他留了东西。 东西不多但是搁在97年确实都是好东西。 两条百十来块钱的烟，其中一条拆了口。 桌子上放着一包打开的，里面少了几根，应该是蔡向飞自己抽的。 这家伙从来不抽烟，现在看来是为了爱情破戒了。 几本大部头的书，有毛选，毛诗，还有《史记》。 另外就是一本王国维的《人间词话》。 剩下的就是费孝通先生的两部作品，一本《乡土中国》和一本《生育制度》。 没有太多物质性的东西，多是些文人的收藏和精神食粮。 要是时光在倒退十年的话。 这家伙肯定是个很有范的文青。 只是可惜，萧林升自认为是实干派，理论的确很重要，但是没有实践的经验，理论和文学就是空中楼阁。 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对于老蔡的这一番馈赠，萧林升还是很郑重地找了个干净的蛇皮袋子全都装了起来，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小屋里。 8月末的夜晚。 盛夏的晚风伴随着蛙鸣和虫唱飞入屋内。 窗外月明星稀。 躺在床上抽着烟的萧林升内心却思绪繁杂。 漆黑如寂的夜幕下。 只有夹在手中间的点点火光一明一暗地吞吐着烟和热。 …… “哎呦，萧主任回来了。” “牛书记跟张乡长礼拜五下班前还在念叨你什么时候回来。” 礼拜一一大早。 萧林升收拾好之后就像往常一样去了乡政府。 刚一进院子，党政办主任杨兰娟老远就从台阶上迎了过来。 实际上他并不知道的是。 杨兰娟其实一早就得了乡党委书记牛仁发的指示在楼底下等着。 正如许喆先前所说。 这一次萧林升被提任为县委办主任，在二道河掀起的压根就不是什么微澜，而是真正的惊涛骇浪。 毕竟萧林升虽然是二道河乡第一个分配过来的重点大学生。 但是不管怎么说。 一个二十出头的县委办副主任，县长秘书还是十分罕见的。 尤其是萧林升前不久还因为原副乡长王长红工作方式粗暴惹出麻烦被停职检讨的情况下。 如此突然的转折，不说让二道河的众人惊掉了一地下巴，但是肯定也是惊骇莫名。 尤其是乡党委书记牛仁发和乡长张贵。 当初萧林升来二道河的时候。 这两位虽然面上也是表现出了极为欢迎和热情的态度。 但是萧林升在乡财税办公室任职的这一年多，他们两位可是没有任何特殊照顾的。 现在人逆风翻盘。 两位主要领导自然也是懊恼得不行。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谁还不是可着劲儿地哄着这么一位祖宗。 “杨主任，你不会是专门在这里等着抓我的现行吧，我这次回来可是连根针都没带回来。” 杨兰娟顿时就哈哈笑起来。 “萧主任，瞧您说的，您这是去县里培训，又不是旅游去了。” “要么咱们上楼吧，牛书记可是一早就吩咐了，萧主任一到马上就通知他。” 然而杨兰娟的话还是说晚了。 只见一楼的大厅里。 已经在楼上接到消息的乡党委书记牛仁发和乡长张贵，立马就带着几个副职领导下楼迎接萧林升。 “哈哈哈，林升啊，这次你可是让我们二道河大大地露了一回脸了。” “我跟老张已经决定了，等你回来，我们自掏腰包要好好滴请你吃顿饭。” 见牛仁发竟然摆出如此打的阵仗迎接自己。 萧林升哪里敢接受，嘴里连连称不敢。 跟一众领握了握手之后，一行人这才上二楼去了会议室里。 而此时此刻。 萧林升回了二道河的消息也是极快地传遍了整个乡政府。 对于这次萧林升骤然获得提拔，羡慕的自是大有人在。 只不过众人都清楚。 萧林升这个运气并不是说随便就能碰上的。 这背后有多少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乡政府也不缺胡乱猜测的人。 当然。 牛仁发自然不会如此浅薄。 萧林升能提拔担任县委办主任肯定是有真东西的，这一点他很肯定。 当天下午。 下班后乡党委书记牛仁发做东。 一众乡领导，包括乡长、副乡长以及乡派出所的领导和乡中校长许光林等约莫七八个人就在乡政府对面的东升饭店吃了一顿饭。 席间。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也没有离席，而是一个个满面红光地拿着酒杯就这么干聊起来，一时间包厢里也是烟雾缭绕。 “牛书记，张乡长，您二位随意，我干了。” 仰头干完足足一两的白酒，萧林升的舌头都有些打结。 今天这一顿，他是真的喝了不少。 席间的乡领导，包括牛仁发在内都跟他喝了不少次，少说也有个一斤或者八两了。 “乡里就这条件，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拍了拍萧林升的肩膀，牛仁发也是感慨万千。 他在二道河待了这么些年。 最想的其实就是调回县城任职。 只不过县委书记周亦行向来就不喜欢他这种大老粗的性子，牛仁发也是很无奈。 如今反倒是被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捷足先登，自然是有苦说不出。 不过最近这两天，萧林升可谓是风头无两，如今身份更是今非昔比了。 “牛书记，您太见外了。” “二道河是我大学毕业后第一个工作的地方，这地方怎么样我还不清楚么。您放心，将来不管去哪里，今天的这顿饭我都是记得的。” 一番话说的牛仁发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几个人当即又齐齐举杯喝了一次。 最后又喝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散场。 翌日一早。 已经醒了酒的萧林升这才正式到财税办公室去交接工作。 其实上次停职检讨之后，他手头上的工作基本上都已经经过一次梳理了。 所以这一次倒是没白费功夫，省了他不少的时间。 不到两个小时就办完了各种手续。 办完手续后他自然要跟牛仁发谈谈。 乡党委书记办公室里。 见牛仁发亲自起身给他倒了杯茶，萧林升内心自然也是颇有感触。 如果是几天前他自然没有这种待遇。 权力这个东西，带来的附加值是其他的东西远远所不能及的。 今天牛仁发不惜折节下交，自然也是有递橄榄枝的意思。 于是闲聊了一会儿后。 萧林升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笑道：“牛书记，胡县长刚来五泉，也正是用人的时候啊。” 办公室里。 随着萧林升的话音落下。 牛仁发原本满脸的笑意瞬间就消失不见。 一对微微有些黄斑的瞳仁更是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萧林升。 这个小萧。 话中有话啊。 （求发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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