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端婳是一个孤儿,但她并不孤独,慢慢长大一点了的她,有许多的朋友,还有一个视她为亲女儿的老师。 老师年纪很大了,儿女都在当年的污染初期就没了性命,老师本觉得生活无望,想着随了儿女长眠,但恰逢国家建设温室,急需教导孩子文化课的教师。 文化传承不能断,知识的种子总要有人播撒,老师教了一辈子的书,国家发出征集令的那天晚上,老师放下了整瓶的安眠药,重新拿起了语文教科书。 他有一个学生,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同样是孤身一人,但她却总是善于发现生活中的点点幸福,把他们收集起来,装点自己的内心世界,就连老师厌弃的内心也被这小太阳般的学生照耀到了。 他收养了她,给她取名为陈端婳。 因为老师有一块从旧世界存留下来的端砚,这是他的儿女在世时送他的生辰礼,他常用来磨着旧世界的墨,画着新世界看不懂的水墨画。 这是他在这个破烂的污染世界里最乐意做的事情,所以他给她取名为端婳,因为将她抚养成人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两个同样孤单的人开始搭伙过日子,互相伴着对方在这末世里求存。 端婳学不来老师的水墨画,但是她的书法很好,写出的毛笔字让老师看了都大为赞叹。 老师很老了,开始卧病在床,端婳得了机会便会穿着防护服出去看望他,一坐就是一下午,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自己最近发生的事。 老师怕自己死后端婳又开始是一个人了,很是希冀的说要是能看到端婳嫁人生子就好啦,那样就有了依靠。 端婳知道老人时日不多了,也乐意顺着他的话去讲,哪怕她如今才16岁。 “准备啦,不如老师给我的宝宝取一个名字。” 老师望着她笑眯眯的脸,忽然又想到了那块端砚,他浑浊的眼看着端婳,慢慢道:“就叫…………砚书吧。” 端婳认真点头:“行,就叫陈砚书,和咱老陈家姓。” 老人看着她,轻轻地笑,拍拍她的手:“我们端婳以后要幸福…………” 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这一闭上就再也没有睁开。 端婳收起了自己进入病房就没断过的明媚笑容,她默默流着眼泪,呆呆地坐在老人的病床前,像往常那样,又坐了一个下午,然后走出了病房门,小大人似的有条不紊地给老师办了后事。 18岁成年后,端婳要开始选择接触的污染源了,她精神力很高,但身体素质不行,指挥官晦涩难懂地课程她也学不会,处于了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 选择污染源就像选择大学的专业,年轻气盛,阅历不高的少年选不出什么好的,只能选择了许久没被启用,几乎断绝了的,被嘲为神话种中最不能打的污染源——朱蚁。 再不能打,那也是神话种,一个收缩如意变换的体型足以让她成为一名优秀的侦察兵。 一次军区合作的任务中,端婳认识了薪火集团的二公子——傅秋序,身份尊贵的大少爷温柔地替她疗伤,耐心地提醒她各种注意事项。 时不时的关心和物质上的关怀,言语上的温言细语,端婳陷入了傅秋序的温柔陷阱里。 表面上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待人谦逊有礼貌,被誉为傅家第二位天才少年的傅家二少爷,实际上是一个在背地里疯狂嫉妒着才华总是压他一头的亲哥哥的阴暗老鼠。 他的哥哥傅秋秩,一个研发了污染稳定剂,拯救所有高危异能者的天才医疗人员,被压在他光环下的傅秋序早就憋了一股子气,他苦思冥想之下,只能想出研发一个让孩子出生就能接触母体污染源成功觉醒异能的实验。 毕竟每年为了经营各地的温室,国家就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他这项实验若是成功了,绝对会闻名世界,狠狠地将自己的哥哥踩在脚下。 你那污染稳定剂算什么,我这可是解决人类繁衍生息的问题,我才是真正的天才。 傅秋序抱着这样的想法开始了自己的实验,但屡次的失败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实验的难度过大,但他从不会认为是自己平庸,他把问题归结于实验材料过于普通了些。 小白鼠终究是小白鼠,但这项实验可是事关人类,自然要从人类的身体上开始做实验啊。 他剑走偏锋了,像一个疯子一样开始谋划着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但国家打压人体实验的力度太大了,傅秋序出身顶点太高,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所以他不敢冒然拐走人来完成他疯狂的实验。 自然界中,蜂后,蚁后等向来素有生育机器一称,他把目光投向了那些接触这类污染源的女人们。 陈端婳,一个相貌极佳,家世清白甚至可以说是无权无势,无牵无挂的女孩闯进了他的视线,接触的又是神话种朱蚁。 他盯上了她,主动出击成为了一个披着羊皮的狼,戴上面具营造出的形象很得陈端婳的欢喜。 他一边内心里唾弃着厌恶着她居然没有自知之明,做着麻雀变凤凰的梦,一边又装出温文尔雅的样子与她攀谈结交。 心思单纯又善良的女孩怎么会想到这蜜糖之下包裹的是毒药呢? 她吞下了它。 在一次有预谋的人为掀起的污染潮中,陈端婳失去了自己的腿,引以为傲可以控制弱小生物获取信息的第三只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她是战场上一个没有价值的军人。 但第三军区给了她丰厚的优待,端婳拒绝了,她幸福地告诉自己的指挥官,我要嫁人啦,他要接我去好好养伤,等到伤好我就请你喝我的喜酒。 但端婳的指挥官没能等来她的请柬,等来的是傅家二少爷一纸自杀的死亡鉴定书。 怎么会呢,那么积极向上的端婳,哪怕腿断了眼瞎了的端婳,也只会反过来安慰她。 “指挥官,以后没了我提供消息,你下决定前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哦,这次军区大比没能陪你我很抱歉。” 那样的端婳,怎么会主动寻死呢? 但送来死亡鉴定书的人,他的身份很是尊贵,没有人会质疑他,尤其是当端婳的死亡消息传来的时候,那位少爷在端婳和他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在雨中坐了一夜。 所有人都信了。 但其实死亡对于端婳来说,或许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她被囚禁起来了,她失去了老师对她寄予美好祝愿的名字,被打上了一串冷冰冰的实验数字——004。 在她之前还有三位实验体,但她们都失败了,端婳因为出色的污染源,哪怕被日以继夜地当做生育机器,打入各种催产素,她也还努力而又坚强地活着。 只是基因不匹配,孩子总是在不足月就胎死腹中。 傅秋序又发疯了,他想到了自家传承的污染源——神话种两生花,一个被誉为新世界最强奶妈的污染源,自身接触了之后,受的伤恢复速度都比常人快上一大截,提取出的源液还能修复基因。 他决定亲自上场,把自己也做为一个实验品,深思熟虑后,他用自己的基因注入了端婳的子宫里。 端婳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她的污染值在一天天惨无人道的实验中逐步上升了,但于此同时她的肚子也在一天天变大。 她的腹中有了一个孩子。 端婳的精神时常不稳定,会发疯地朝着所有实验人员展开攻击,尤其是在看到傅秋序的时候,这个时候等待她的就是一支又一支的镇定剂。 傅秋序心情很好,他看到了希望,对于端婳的忍耐度更高,安排人给她做了一个养胎房,里面放了她以前喜欢的端砚和毛笔,但她的身体已经高度污染化了。 头顶上下不去的银色触须,皮肤开始出现红色的纹路,还有她的手,她引以为傲写的一手好书法的手,此刻也高度异变黏连在一起,远远看上去,像是一根棍,那是蚂蚁的腿。 端婳写不了毛笔字了,她精神好了点的时候,生气地把端砚毁的干净,然后摸着自己的肚子发呆。 孩子月份大了,没闹过她,端婳黏连在一起的手搭在她的肚子上,孩子只会乖乖的动一下,隔着肚皮与她互动。 这让浑浑噩噩的端婳有了活下去的实感。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很不正常,那个畜生也不给她打污染稳定剂,她怕自己会沦为污染物,伤害肚子里的小家伙。 至少,他是无辜的,她是端婳活着最大的牵挂。 “不要伤害,砚书,砚书,是端婳的宝贝。” 她越发不清醒了,咬断自己的舌头换来短暂的清醒,在床板上用那锋利的蚁腿一字一字刻下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欢喜。 又是一个雨夜,端婳开始生产了,生产的过程中,端婳彻底堕落成了污染物,砚书出生了。 他不寻常,因为他是一个污染物和人类结合生的孩子,所以生出来天生畸形,如同她的母亲那样,手指黏连,头顶上有两根触须,三只眼睛也因为基因缺陷看不见。 他成了一个小怪物,一个除了彻底沦为污染物的母亲,无人会庆祝他降生的怪物。 傅秋序又疯了,不敢置信自己等了那么久的实验希望居然是一个眼瞎身残的怪物,但他很快发现砚书虽然一出生没有觉醒父母双方的污染源异能,但是自身的污染值却一直没变,而且还继承了母体那控制弱小生物的异能,许是因为母亲本身就是污染物的关系。 这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开始不断地从他身上做各种实验,砚书一不听话就开始打骂,所有人都在咒骂他,眼瞎的小家伙世界一片黑漆漆,实验做的他很疼,他很害怕,唯一能劝慰的只有似乎不太会说话的妈妈。 在他的世界里,妈妈很是凶悍,一旦实验人员把他从妈妈怀里抱走,砚书一哭,实验人员就会得到她的反抗,直到有一次,小小的砚书不小心摸到了妈妈身上流出来的血,粘稠的,湿润的。 那血腥味不会骗人,他也流过,很疼。 自那次起,砚书被带走的时候再也不会哭了。 他是保护妈妈的小英雄。 妈妈不怎么说话,说也是摸着砚书的头,然后咬字不清晰地呆呆的喊:“鼹鼠…………” 于是小家伙也以为自己叫鼹鼠,实验人员说那是一种终日不见阳光的老鼠,不是什么好词 小砚书也没触碰过阳光,但听人说那是一种很温暖的东西。 所以在他的世界里妈妈=阳光。 因为妈妈的怀抱很温暖。 鼹鼠惧怕阳光,但从不惧怕妈妈,他是妈妈一个人的小鼹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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