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文京区吉祥寺。</p>
僧人如意踏着月光穿过庭院，来到自己师父休息的房间外。</p>
他的师父此刻已经坐在房间门口处，上半身逐渐老朽的躯体，靠着门框，双眼略微失焦望向庭院里面的添水器。</p>
只有水满竹筒，竹筒一头下弯敲击一下石头，发出清脆声音时，那双眼睛才短暂恢复一点神采。</p>
他知道，自己的师父正怀揣着心事，很重，难以抉择。</p>
他没有选择打搅，而是默默站立在一起，目光也投向庭院中的添水器，看着它周而复始的一敲一抬。</p>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靠在门框上的老僧，双眼才逐渐恢复正常。</p>
“如意，你说有一件一定会死的事情摆在你的面前，你会去做吗？”</p>
“死亡并不可惧，重要的是，我将因何而死。”如意没有犹豫就给出自己的答案。</p>
“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可是我还有些放不下。”</p>
老僧自嘲笑了笑，“修了这么多年的佛，到头来却依旧没能堪破生死。”</p>
“师父是被这间寺庙，以及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所拖累了。”如意深深低下脑袋。</p>
“修行不足就是不足，堪不破就是堪不破，又何必寻找借口自我安慰呢。”</p>
老僧轻笑一声，然后又点头道：“可我确实是放不下这间寺庙，也无法放心你。”</p>
“师父……”如意面露惭愧之色。</p>
他在修行上的天赋一般，又无法完全融入世俗，而是尴尬处于两者的中间。</p>
他不是想既要又要，而是这边要不到，那边也做不到。</p>
“如果你自认自己修行不足，无法堪当重任的话，那就将寺庙重担交给你的师兄，外出游历吧，增广见闻总好过枯坐庙中。”</p>
“师父……”</p>
如意年轻的脸上有些急了，这样说辞好似在交代后事一样。</p>
“如果你在外遇到什么高僧大德，那你便转投名师，专心跟他修行，不用担心什么门户之见，那不过是来束缚痴愚人的说辞。”</p>
“师父，我不会……”</p>
“等你真正修行有成，再来看一看这座寺庙，这就够了。”</p>
“师父，您不要再这么说了，您不会有事的。”</p>
“一座寺庙里面总要有一个真正的佛门修行者，传承才不至于断绝。”</p>
老僧又细细叮嘱几句，就让自己的徒儿离开。</p>
手撑着门框，起身返回房中，脱下自己的袈裟，将它整齐叠好，放在床铺上。</p>
左手持锡杖，右手托钵，戴上佛珠。</p>
最后又想了想，将锡杖与佛珠都留了下来，仅右手托钵，走出房门，走出寺院。</p>
深夜的风，有些大。</p>
老僧终究还是选择拦下天上那一道纵横飞过的金光。</p>
“是你，吉祥寺的老和尚，深夜来此拦我，是想与我彻夜畅谈佛经妙法？”</p>
天上那道金光停了下来，悬浮在半空中，隐隐显出一张金色面孔。</p>
“你不是真正的金光大神。”老僧语气很坚定。</p>
“老神殒落，新神诞生，现在的我受金光教全体信徒的虔诚供奉，又怎么不算是金光大神？”金色面孔发出一声嗤笑。</p>
“你非是自然诞生。”</p>
“一切因缘际会，自有缘法，你连这一点都无法堪破，难怪迟迟无法迈入三昧品。”</p>
“你是那位七罪凶主！”</p>
“老僧，你着相了，佛有千面万相，我为七罪凶主，就不能是金光大神了吗？”</p>
见到对方坦然承认，老僧心中咯噔一下，已知自己今晚绝无生还机会。</p>
对于金光教的金光大神可能是七罪凶主的化身之一，他也只是猜测。</p>
刚才也是顺势诈他一下。</p>
结果猜测成真。</p>
“你是涉世祸胎！”老僧沉声喝道。</p>
“我因众生而生，众生为我父母。”金色面孔语气伶俐，“我若是涉世祸胎，那么众生皆是魔物。”</p>
“非众生，我无法诞生。”</p>
“非罪孽，我无法成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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