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连枝终于被疼醒了。 处理妥当后,一行人扶着她离开,御医跟司朝也一前一后回来复命了。 “圣上,那名舞娘并无大碍,可能是之前失血过多一直未痊愈,刚刚又大量消耗体力导致了心口旧伤崩裂,一时体力不支才陷入了深度昏迷的,微臣已经给她重新缝合、处理,卧床多休养几日即可。” 太医的话音一落,场中又是一阵静谧。 皇帝也愣了愣,随即面色却是骤愣: “伤口崩裂?她不是个深闺妇人吗?什么伤、多重的伤能让她失血过多至晕厥?你可有仔细查看、看清楚了?” “回圣上,微臣看过了,心口往上大约五公分,旧伤新伤叠加了几层,明显留有参差不齐的疤痕,看伤口形状似是刀尖、锥子一类的锋利物什造成的,有的应该至少有一年以上了。” 顿了顿,拧眉似是思索了片刻,御医才又继续道: “圣上,那名女子伤口处还用刺青做了遮掩,似乎不太想让人知道,而且,微臣刚刚给她把过脉、也看过她的手,不像是练武之人。” “那伤口……” 见太医说着说着又停了,皇帝都急了: “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回圣上,微臣也不是很确定看地准不准,那伤口似是上浅下深、用力点在下部,不管如何着力,都如同擂鼓,都该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通常、通常要造成这种伤口,若不是当时人被吊在半空头朝下那一定就是自残。” 话音落,太医的头又低垂了几分: 这就是明摆的苦肉计啊! 太医也不想说,可他怕里面有什么猫腻最后会把自己也给卷起去,只能一边澄清一边提点。 之初,圣上的确是怀疑过,一听自残,圣上也有点懵圈了: “你这是何意?是说她被人虐待过还是……” 别有所图。 皇帝的话还没出口,理顺了思路,司朝上前了一步: “圣上,这事儿想必是有点误会,草民刚刚过去检查的时候问过夫人的丫鬟,据丫鬟所言,她的伤口的确是旧伤,是取心头血给侯府老夫人做药引用的。” “因为是一碗一碗取的,许是取的过频或者过多才会导致伤口外层结痂、内里却极致血亏。” “诚如圣上所言,她是个深宅妇人,往常大略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也没这般大的运动量,一时用力过猛才导致了这般结果。” “她应该也是不知情,否则定然不会强撑着献艺。” “她大略是想撑着回去,所以一直到了门口才倒下,还请圣上明察。” 司朝此话一出,现场又一阵窸窣的哗然。 “难怪,这就说得通了。” 仿佛瞬间醍醐灌顶,御医也又拱手道: “圣上,此女大义。难怪她要用刺青遮掩斑驳的瘢痕跟伤口,难怪她全身上下看不出武功、伤痕的痕迹却唯独这处怪异,想必是不想被人察觉、被人关注。” “微臣刚刚就纳闷通常只有战场重伤、短期内大量失血的才会有这般血亏之症,她一个弱女子又不是刚下战场怎会血亏至昏迷不醒?” “现在一切倒是都说的通了,这一个不甚是会要人命的~” 司朝随后也拱手表示赞成。 这可是北堂翼心尖尖上的人,怎么也不能让皇上起疑了。 这一刻,皇帝的眉头才算真正地舒展开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她还有这般孝心,当真是个不多见的奇女子。” 夸赞了句,皇帝的视线又落了下来: “什么病需要以血为引?” 这一次,两人低头,有志一同地沉默了。 皇帝一看还有什么明白的,目光随即转向了另一边: “平勇侯府?不知道老夫人是何病?可需朕让御医给你看看?” 心里早就打了几个坎儿、做了几轮心理建设了,起身的时候,老夫人的手还在抖,姜氏扶着她,也一并站了起来: “谢圣上挂怀。” “臣、臣妇的心病是旧疾,现已基本痊愈。三年前,老侯爷命殒战场,臣妇接连遭遇丧夫丧子的打击,伤心欲绝差点也跟着去了,就落了这么个病,具体是什么病臣妇也说不清楚,看了很多大夫不见好,后来机缘巧合遇到个游方郎中给了个偏方……” “此方看似与寻常治疗心悸的方子无异,唯独需要心头血为引。” “当初老身是拒绝的,也并不相信,小辈孝顺都争抢一试,老身也是抗拒的,后来郎中说这方子也不是所有人都合适,那味药引也需要机缘之人碰运气,为药引也可做日常疗养,就是效果会大打折扣,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老身才知小辈挨个都用心头血试过,只是不巧,只有老身的二儿媳一人的血有用,所以治病之初,她总是偷偷取血做药引。” “老身也是好了大半才知情,也算勉强保住了这条老命。” “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儿,老身一急病就又发作了两回,我这儿媳一向最是孝顺,怕老身倒下家就垮了就又取了……” “哎,没成想。” “老身这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怎值得她如此?每次说她她也不听,她都说自己年轻、没事,老身看她伤口结痂了也真以为没事……” 说着,老夫人还捏着帕子抹了抹泪,一边姜氏也惺惺作态道: “母亲,您别这样,您这样弟妹可就白伤了,她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您能好,为了我们一家和睦团圆、缺一不可,您可不能辜负了她一片心意啊。” “您保重自己她才能更好。” “您平时最疼弟妹,也是您对她好,她才愿意掏心掏肺。” “要是可以,我们也都愿意替她受过的。” …… 又一阵窸窣嘀咕声响过,就在众人议论感慨的时候,突然一道冷嘲的声音响了起来: “吆,这怪事年年有、今年似乎特别多啊,第一次听闻有用人心头血做药引的,这一家子老老小小,亲儿亲女亲孙子的血不管用,倒是一个外人的血特别,葛御医,不知这是什么原理?” 出声的是皇贵妃。 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北堂翼心里其实也是一样的质疑,垂眸,他掩去了眸底席卷的一片暗色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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