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温觉得少年有些眼熟。</p>
他此时不应该在灵茧之中吗？</p>
灵茧缚人神魂，吸取活者精血，为死者造梦，可使死亡者保证肉身不灭。</p>
鹿羲梧被祟蚺穿了心，已经无力回天。伶述尘打算以精血保住鹿羲梧，而他在灵茧闭合的最后一刻，冲进了进去。</p>
那这个场景，大概是灵茧为他造的美梦。</p>
少年山神蹲在少年身边，探出手触碰。</p>
毫不意外，手指穿过了血迹斑斑的幻影。</p>
山雨中的少年浑身是血的趴在雨中，湿发贴在身上，气息奄奄，瘦削的脊背在破烂的衣衫之下露出发胀的伤口。</p>
眼前少年的眉眼，实在令他感到熟悉。</p>
螭温垂下眼眸，琥珀色的眼瞳中闪过不解。</p>
对于在人间的经历，他有些模糊了。像是被风磨损的岩石，一切都随风飘散，只剩悲伤的气味不断残留。</p>
他忘记了许多，忘记了自己如何永存在这世间，也忘记了是谁让他永存。</p>
只知晓，他曾经是生活在人间。</p>
之前娘亲一直告诉他，大夫人视他如己出。在她死后，对大夫人百依百顺便能寻得一方安身之所。</p>
他看着娘亲跪倒在大夫人面前，选择自缢。</p>
于是，他学着哥哥的样子，去喊那个女子为娘亲。</p>
烟火绚烂之时，他在酒楼为人做活，窥探着人间圆满的幸福。万家灯火，无一盏为他而闪烁。</p>
他积攒了一年，为名义上的买下了一款银丝簪子，小心翼翼献给雍容华贵的女子。女子随手接过，却在下一秒随便扔在了角落。</p>
过了几日，他便看见簪子出现在府中的垃圾堆里。</p>
他无名。</p>
父亲不曾赐名，娘亲也不曾唤他名。只有哥哥一直叫他小杂种。</p>
就因为他是婢子生下的孽种。</p>
就因为他不让她碰自己从山中带回来的山物。</p>
就因为，他比她的亲生儿子更有修炼的天赋。</p>
年轻的山神垂着眸，看着地上迷迷糊糊喊娘亲的少年，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着淡淡微茫。</p>
那眼前这个少年，是从何而来呢？他大概和自己一样，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p>
灵茧为他造的美梦之中，为何是这般苦难的景象？为何他又回到了人间的日子？</p>
这是……美梦吗？</p>
或许，往深处走走能看到更多，看到更多，他不愿记起的记忆，或者是他被迫忘记的东西。</p>
少年山神起身，往光影深处走去。</p>
身后原本将死的少年忽然出声，带着细弱的哭腔，在滂沱大雨中，显得格外不真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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