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合作社

10合作社 小苇继续装聋作哑，一阵狼吞虎咽，故意将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跑到院门外，哪里还有家人的影子。跑去庙里，同样毫无动静，看来父母并不愚蠢，心下稍安。 偌大的地方，却没有安身之地，小苇静静看着高大斑驳的木雕泥塑，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身后王有福哼唱着近前，走到香案边，很虔诚地参拜燃香，转身看看小苇笑道：“老婆，跟我好好过日子吧。” 小苇冷冷地看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挠挠头说：“你不愿意，我保证不再碰你。” 三十年后，这痞子德行肯定有出息，更会大发，可惜生错了时代。 看小苇一声不吭，王有福并不在乎：“我要去镇上合作社报到，要不要跟我一起？” 透过敞开的后门，隐约瞥见人影一闪，分明是二哥。小苇无奈地暗叹：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小苇跟着，王有福更加得意，一路不停往外标黄腔，同时采摘路边的各种野花。行了五六里，就采了一大捧，小苇接过，不自觉地嗅了嗅香气，使得王有福开心不已。 快到镇上时，迎面碰到那个问卦的小伙，他有个牛气冲天的名字，叫顾泽华，和自己隔一个村子。 不知为何，小苇对这个名字很是反感，远没有王有福三个字亲切。 顾泽华情绪落寞，闷头赶路，等看到两人，颇为吃惊：“你们——去哪？” 王有福傲气地回：“带我老婆去镇上合作社报到，你去镇上也没买点啥么？” 顾泽华满是疑惑：“合作社只收手艺人，你会什么？” “我们会写字。” 顾泽华张张嘴，愣了两秒，看着小苇说：“你说的事，我愿意。” 说完转身想走，却被王有福一把拉住：“我老婆跟你说什么了？” 顾泽华哼了下：“你家不是退亲了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有福盯着小苇怒道：“原来你没哑，老实交代，你们做什么龌龊事了？” 顾泽华使劲一推，让王有福退了两步：“退了亲就两不相干，你管得着么？” “谁说退亲了，她生辰八字还压在我家呢。” “媒人上门说了，那就是退了。” “手续没做，不能算退。” 不知为何，圆房的事王有福始终没说，大概他也觉得无耻吧。 看两人纠缠不清，要动手的架势，小苇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只冷冷看着，不为所动。 看小苇没反应，顾泽华还算聪明，意味深长地丢下一句：“那就等你们退了再说。” 见顾泽华离去，王有福双手抓住小苇的肩膀，摇着问：“你们有没有偷情？” 随后又自我否定：“反正他也没碰过你，以后不许和他来往。” 小苇懒得理会，使劲挣脱开，想去追顾泽华，又被一把拉住：“只要我不答应，你就别想离开我。” 小苇并不过分强求，默默而机械般跟着，走了几十步，看到对面有人过来才分开。 又走了半里多，王有福突然问：“你是不是想离开这个地方？” 小苇暗惊：这家伙怎么会知道，难不成哪里露了马脚？ 见小苇长发掩面，没一丝情绪波动，王有福说：“你跑不掉的。” 这话当然不虚，现在出外办事，起码要村级以上的证明，没有就会被抓住送回来，或者直接送去劳改，甚至丧命。 小苇根本拿不到村里的证明。 合作社是笼统叫法，下面分成木业社、竹器社、铁器社、织布社、缝衣社、木船社、调料社等等各种分社，不少人拿着村里的推荐证明在应聘，审核的人要求比较严格，现场考核技艺，水平高的，或是推荐证明过硬的才会留下，大多被拒绝，让他们回去进乡里或村里的合作社。 考试居然用的是钢笔和铅笔，小苇感觉并没想象中的落后。 轮到王有福，当场教他写几句话，还出了几道算数题。写字勉强通过，算术题里面的小数和分数乘除法，王有福可不懂。不过，考察的没当场回绝，让他先在边上等着，或者下午再来看通知。 小苇看到证明，王有福父亲职务那一栏填的是村长，立即明白了不立即回绝的原因，不由暗叹：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关系和出生永远都是重点。 王有福并不在乎，将小苇拽到跟前：“识字和算术她比我还懂，就是推荐证明丢了，能不能先考核一下，行的话，来报到的时候补上。” 犹豫了两三秒，考核人员表示同意。 小苇本不想参与，又想到立即离开会有不少麻烦，如果能进镇上的合作社，再从镇上走就方便得多。 受山子影响，小苇读的书不少，加上被几十年的口号纲领潜移默化过，当即写了一篇三四百字的短文。无非新国家新社会人民翻身得解放，无剥削无压迫日子如芝麻开花节节高，各种赞扬歌颂新政府新制度，最后干脆默写了神级老大的一首词。 因简化字还未施行，繁体字小苇早就忘掉了很多，便故意写得比较潦草，还是看得两个审核的啧啧称奇，竖起大拇指叫好：“文笔很厉害，字体也好。” 至于算术题，小苇可跟着孩子一起学习过，甚至初中的几何和理化都学了不少，乡下这种简单的小学题，根本不在话下，简直一会而就。 这个时期，农村普遍文化程度低下，就算王有福这种能接触不少资源的，也只会简单的加减乘除，小苇的水平便显得特别稀有。 审核人员当场拍板，说小苇可以写报告文案标语，或者记账做会计，又吩咐说来的时候头发剪齐整点：“新社会，也应该有新的形象嘛。” 小苇没开口说话，王有福解说是伤风烧坏了嗓子，过几天就能好。 因小苇的水平可谓凤毛麟角，审核的也不计较，让其尽快带村里的证明和简单的日用品来报到，具体得听从上级安排。 接下来二十几个手艺人，直接让他们去找适合自己专业的分社接受考核。小苇一点都没感觉奇怪，毕竟，文化水平高的，早就被各级政府吸收进去了，小苇这种，属于漏网之鱼。 等办公室里静了下来，两个审核的耳语了几句，才把王有福叫到跟前，问他们是什么关系，王有福说小苇是他的未婚妻。 小苇眼一瞪，终于忍不住开口：“什么未婚妻，我们已经退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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