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夜的风,比起秋天,多了几分凌厉,能透进人骨头缝里的冰冷。 魏听妤飘到中院,望着脚下所剩无几的白雪,心里莫名有些闷。 残余的白雪堆积在草丛里,像是一幅墨画,被点缀上零星的白梅。 魏听妤把背靠在墙上,指腹从袖口中探出来,慢慢挠着药罐底。 这是她思考的小习惯。 思考许久,她还是低下头,秀气的眉头缓缓打了个结。 当鬼好难,饿鬼叹气:“唉……” 魏听妤神情纠结,内心挣扎。 她方才是不是走的太快、太决绝了。 她并没有生气。 她不是一只小气的鬼。 她只是跟他们大大咧咧的性格相处的不太习惯,她喜欢温柔善良,且不会打扰到她的鬼。 方才,她其实有点紧张。 尤其是面对那么多鬼,他们争先恐后的扑上来,虽说是道歉,可是……她还是有点怕。 她只想拿完药罐就赶紧回来,不是故意飘的那么快,像不耐烦一样。 魏听妤郁闷的背靠着墙上,整只鬼软软地往下一滑。 这点小事,都会让她在意很久。 ('へ') …… 昏暗中,一道温润的声音忽地响起,隐隐含着笑意:“魏姑娘。” 魏听妤闻言一惊,身体立马直立起来,神情一闪而过的尴尬。 她没想过,现在这个时候,容少卿还会出现。 按照往常,天色微微起麻色的时候,容少卿就不会出门了。 她胡乱应了一声,动作略显僵硬的飘向容少卿。 魏听妤飘到容少卿面前,怕容少卿问自己在做什么,她选择率先开口:“嗯嗯,我在这里。” 面前的小饿鬼冒冒失失的飘过来,脸上的紧张和无促显而易见,她像不知事的孩童,单纯可爱。 她性子纯真温吞,很容易让人心软。 容少卿软了语气,温声道:“夜晚天寒,冷气重,魏姑娘体弱,不要在外待太久。” 容少卿不问她在做什么,魏听妤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点点头,把怀里的药罐往前一送,认真感谢道:“谢谢你的药膏,我已经吃完了。” 容少卿接过带着魏听妤体温的药罐,指腹微微顿住。 残余的热温,好似在他心头悠悠吹进了一阵风。 皎洁的月光徐徐铺上大地,容少卿大半张脸映在莹光里,面色柔和美好,气质清尘,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他轻声回道:“魏姑娘不用客气,照顾魏姑娘是在下的职责所在。” 话音落,容少卿垂下眼眸,温和的脸色淡了几分。 见魏听妤没什么话说,容少卿客气点头,转过身就要走。 魏听妤思绪凌乱,见容少卿转身要走,心里忽地一着急。 她咬咬牙,急声开口问道:“容公子,我、我生前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问的突然,甚至很突兀。 积压的心底的问题一出口,魏听妤抿唇,心里却如释重负。 无论如何,她都很想知道,关于生前的事。 容少卿脚步一顿,心里有什么沉了下去,这个问题对他而言一样棘手。 他站立在原地,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夜风刺骨,顺着宽袖卷入他的身体内,泛起一阵寒颤。 往事存于记忆里,总会带点飘零的酸涩。 冷风吹了许久,容少卿动了动木然的手指,轻声开口道:“魏姑娘生前,是一个不幸且无辜的人。” 她是一个不幸,无辜的人。 魏听妤突然发现,她开不了口了。 想说的话全都堵在她的心口,像是一团被挤压的棉花,不轻不重的,阻挠了她所有的情绪。 棉花沾了水,好似要将她活活闷死。 她有些喘不过气。 祁昀之不希望她提及过去,他有能力阻止她了解自己的曾经。 除了今晚,她很难有机会知道自己生前的事了。 魏听妤动了动嘴唇,如鲠在喉的刺痛,让她近乎颤抖的心生恐慌。 她的声音小的快要听不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 容少卿抬头仰沐月光,望着半轮残月,目光渐渐覆上悲凉。 人都是残缺的,没有人是完整的一轮月亮。 可有的人,比残月更加悲惨,她生下来就是灰蒙蒙的。 灰色,象征着她一生的坎坷,带着噩运和诅咒的一生。 没有什么公不公平,出生就注定的命运,谁都无能为力。 容少卿收回目光,温热的语气被夜风吹得有了几许凉意。 他说道:“魏姑娘,外面天寒地冻,不如进屋喝碗热汤。” 容少卿这个人,是疏离淡漠的。 他对谁都客气有礼,不冒犯谁,也不恭维谁。 有人说他,皎皎君子,芝兰玉树。 真正了解容少卿的人,都知道他极少真的温柔。 大多时候他都是以局外人的视角看待一切,冷淡如冰。 为数不多的真心实意,他都给了魏听妤。 容少卿话里含着关心和暖意,魏听妤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她醒醒神,回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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