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挺着大肚子走进来，赶忙道： “元芳，赶紧把人扶出来！” 李元芳反手握着链子刀，准备上前把人扶出来。 贴心的虎敬晖害怕李元芳一个不慎伤了女人，上前来，先一步把女人扶了出来。 女人惊魂未定，颤抖着看着这三个大汉。 狄仁杰面色凝重，站在女人面前，道： “大嫂，听我说，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官军。” 当然不是官军了！ 狄仁杰是宰辅，虎敬晖是千牛卫中郎将，李元芳是下人。 三个人加一块，都凑不出来半个官军！ “你们不是军爷？”女人脸色总算缓和了一点，不过眼里还有谨慎之色。 “我们是过路的。” 李元芳把链子刀藏在背后，装作刚才拔刀的人不是他一样，应和道：“是的，我们是过路的。” “老人家，你们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呢？” 狄仁杰看了一眼李元芳背着右手的姿势，说：“这个……迷路了，所以就走到这里来了。” 女人一看这老头笑容还挺和蔼的，也就放心下来，开口把她那躲藏起来的女儿也唤了出来。 脏兮兮的女孩一看就是营养不良，也不知道躲了多长时间。 狄仁杰露出标准的和善笑容，问道：“饿了吧？” 女孩怯生生的点头，能不饿么，两三天没吃了。 幽州的官军在两天前的大柳树村村民暴乱之后，立马就来村里抓人。 男人没抓到，只能抓老人妇女小孩，抢猪羊鸡鸭鹅等牲畜家禽。 可恶的官军，半点粮食也没给他们留啊！ “大嫂，这村里还有多少人啊？”狄仁杰又问道。 “唉，我也不知道。”女人摇摇头，“村里的男人都造反了，逃进深山里，就留下我们这些跑不动的老人、女人和孩子。” “官军什么时候来抓的人？” “前天晌午，官军们突然来村里，不管是见到什么人，直接将人抓走。我们娘俩躲在炕洞里面，才避免被官军抓走。” “那你们……” “我们家的粮食、家禽和牲畜，都被抢走了，那些个天杀的官军，半点都没留下，要活活给我们饿死！我们今天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出来找吃的，还没找到，你们就来了。” 狄仁杰眯着眼睛，心里暗骂方谦不是个东西，而后转向了女人。 “大嫂，这样，您到各家去问问，看看还有多少人在村里，把他们都叫到这里来。” 女人担忧道：“万一官军又派人来了呢？” “放心，有我呢。” “你一个老人家，能顶什么用？官军一来，刀子一痛，给你老人家来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您老人家也得躺下。” 大嫂自是不信。 她宁愿带着女人继续躲起来。 也不会把自己和村里剩下的人的希望寄托在这个老头身上。 狄仁杰想起一年多之前，李存希在彭泽县独自断案时用上的“鬼神执法”，索性仰着头，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大嫂放心去吧，我乃是本方的土地，此行就是来救你们的！” 狄仁杰也体验了一把当神仙的感觉，轻捋胡须，仰着头说。 “若是官军来，我便使上我的二三味神风，我吹死他们！” “就算我不出手，我这土地爷手下，还有二位鬼将军，就这二位，搬山扞岳虎将军，分水开道李将军，一人能抵万马千军。” “莫说几千名官军，便是那幽州大队人马齐至，我往那里一站，也叫他们不敢动弹，跪地求饶！” 狄仁杰装模作样，倒是唬住了那个女人。 她带着女孩下跪，给土地爷磕头。 “快起来快起来，去把人带来吧。” 狄仁杰扶起女人和女孩，再次说道。 “诶，土地爷，我这就去。” 女人带着女孩跑出去，沿路叫喊“土地爷显灵”。 看到这一幕，狄仁杰面色凝重叹了口气。 “一年多前，我和存希在江州的彭泽县，发生一起诡异的案件，我明明知道犯案凶手是何人，却没办法将之绳之以法！” 他自言自语着，神情之中多了些落寞。 虎敬晖和李元芳对视一眼，不解的发问道： “大人，还有您无法逮捕的凶手？” 狄仁杰恨恨的点头，说： “那是一个女人和书生私通的案件，为了和书生在一起，女人害死了他的丈夫。婆婆报案，我明察暗访三天，最后了案，可是到了公堂之上，那女人面对我的铁证，兀自抵赖！” “那一日，她拼死抵赖，反诬老夫是看上她的身子逼迫她而她不从，才被我构陷杀夫。” 虎敬晖气的牙痒痒，怒道： “这等妇人，不知廉耻，真该一刀杀了！” 狄仁杰皱着眉头，说： “我自然生气，但是在公堂之上，我又不能失去理智将其一顿怒骂，所以我只是否认，然后问她铁证如山招是不招？” “那妇人虽然水性杨花，但是却有一张尖牙利口，不仅不招，反倒是在公堂之上侮辱老夫。” “明知老夫不会上刑，她居然说老夫要将她屈打成招。” 想起那一日，狄仁杰脸上满是愤怒。 然而，提起这个案件却并不是要说那个女人如何。 他轻捋胡须，继续说： “后来存希站了出来，跟我说‘叔父无忧，且看存希今夜上禀阎王爷，来个夜审淫妇’！” “我下了公堂，将女人收监。当夜，我按照存希的计策，命两个衙役扮做黑白无常，又让人将公堂打扮成阴曹地府，差役扮做小鬼，狄春扮做判官，存希扮做记室，我做阎王，来了个阴曹审案。” “将那淫妇吓得魂飞魄散，这才知晓那淫妇的犯罪过程，让淫妇心甘情愿签字画押，第二日公堂审案，拿出供状，将淫妇处以极刑。” “今日之事，让我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日！” 狄仁杰走出了厨房，来到外面，呼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 李元芳和虎敬晖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我好心好意救人，无人相信我有这能力。” “可当我说是神仙下凡之时，他们却又心甘情愿的相信。” “存希曾说，神明是一种信仰，只有在人活不下去、极度恐惧的时候，人们才会死心塌地的信神。” “现在我终于看到了。” “在这幽州，如果能救人民的，只有下凡的神！” “那我愿意假扮神明，给他们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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