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混，在我看来，大致有五个层次。 比如北方的精神小伙，南方的锅盖头，这类混子流子通常刚出社会没多久，行为举止桀骜肆意， 头拜关公，腰别刀，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甚至动刀，血溅五步。 这种，算第一个层级，小学生级别。 第二个层次，通常在江湖上混过几年，办过几场硬活儿， 在当地有点名气，能靠打流养活自己，至少吃喝不愁，这种算初中生。 第三个层次，在道上有一定的名望，办事未必需要自己出面，可以靠名望吃饭， 手里有个体，有一个或者好些个正经或不正经的营生，甚至和基层公权力组织有一定程度的利益捆绑， 这种已经能称得上是黑道大哥，算是高中生。 第四个层次，在区域有相当的名望，在地方的关系网盘根错节， 社会活动能量巨大，开始调用规则的力量绞杀对手，而不是一味依赖打打杀杀的手段， 讲究人情世故，和气生财，但触碰根本利益时，最原始的刀枪棍棒不会有丝毫留情。 这种，算是大学生，道上打流的，一万个流子里面， 能混到这个层次的，屈指可数。 第五个层次，跨区域的社会贤达，和权力已经深度捆绑，头顶无数头衔，委员代表商会会长，慈善家等等。 资产过亿，甚至几十个小目标，平时说话温声细语， 公开场合张口闭口全是核心价值观， 无论是言谈举止或者气质，完全看不到半点黑道气息， 这种已经在漂白，或者已经漂白， 这种已经毕业了，是最顶级的层次。 千禧年以前，第五个层级的黑道大哥是不存在的。 我在道上混这么多年，也没见过第五层次的大哥。 或许，吕薄荣勉强算，顾伯豪和沈天和也是，还有江东市的姚明远算半个。 而就眼下看来，羊克算是道上的小学生，刚入行。 而独狼至少也算第三个层次的大哥。 而我和刘八斤、刘彦明，其实就是普通老百姓。 我不知道其它网络小说是怎么描绘的，但我知道，当我第一次抓住枪的时候，我脑子都是懵的。 我看了刘八斤他们一眼，发现刘八斤也很紧张，刘彦明在抽烟，但夹着烟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贺军以及狼头、螃蟹三人也搁下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俨然一副稍有不对，立马扑过来的架势！ “独狼哥，抽抽烟” 刘彦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拿起桌上的白沙烟，挤出笑容散烟。 “不抽！” 独狼一把推开刘彦明，两只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盯着我，提高了音量： “拿着！用我动手是不？！” 独狼并没有大吼大叫，但言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我所坐的位置正对面是矮子，我注意到他右手伸进裤兜，我很怀疑，矮子手里还有一把枪！ 刘彦明两次给独狼散烟，都被推开，但他依旧丝毫不见生气，他笑着，言语委婉地说道： “独狼哥，你消消气，大白天的，在饭店动枪，这多不好，这里可不是大塘啊” 独狼皱了皱眉，摸了摸后脑勺，冷冷说道： “你别拿青龙压我，没他什么事儿！” 说着，独狼起身，拉开椅子，神态随意的，拿我当幼稚园小孩一样的招招手，指着桌上的大黑星说道： “我数三下哈，就三下！你今天不动手，我也不动你，但江陵就这么大，你迟早被我碰上，下次碰到了，我得收你利息！” 我愣愣地望着桌上的枪，大脑一片空白。 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杀人，也是分情况的。 毫无预兆没有动机的杀人，那是仇视社会，是变态。 为了利益杀人，或者因雇佣关系杀人，那是杀手。 因为仇恨杀人，只要仇恨积蓄到极值，大多数人都能办，这叫江湖纷争。 灵山乡卫生院门口，我一串四，还杀了贺雄，这并不是我勇猛无双，而是贺雄十多年来对我的欺辱，让我没有了退路。 此刻，独狼逼我自残，我同样很难做到。 我还不到二十岁，就瘸一条腿，怎么面对未来？ “你一句话就叫人自残，嬲！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羊克甩了甩刘海，突兀间站了起来，一把拽住我的手腕，起身就往外走！ 我被羊克拽着，完全顺从自己的本能的，往饭店外走着。 我当然不想拿着枪自残，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干。 除了不愿意屈服外，我心里也憋着一口气！ 凭什么？ 贺雄逼我辱我！我已经送他下车了！ 可刚送走贺雄，独狼又来了！ 这个社会还有公平道义吗？ 秩序在哪里？ 难道非得逼着我拿起枪，再把独狼杀了？ “等等我！” 刘八斤和刘彦明两人也是不知所措，想了想，跟在后面。 独狼没起身，也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他微微扭头看着羊克，眼神里透着些许惊讶之色。 而独狼身边的贺军、矮兔唇青年，以及狼头螃蟹四人，则在一瞬间，全部站了起来！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往饭店正门涌去，我刚到饭店门口，余光一瞥，瞧见贺军拿起餐桌上的大黑星，面容扭曲、杀气腾腾的追了上来！ “我嬲你娘！跑？狼哥没放话，哪个敢跑？你再跑一个试试看！” 刚刚撩起卷帘门的羊克扭过头，指了指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神凶悍地与贺军对视着，吼道： “鸡巴毛！有把枪了不起吗？来！你开枪！” 羊克指着自己的额头，像是一头处在暴走边缘的雄狮，他突兀间走过去，在贺军惊愕间，一把抓住大黑星的枪管子，抵在自己额头上： “来！开枪！你朝着这里开枪！就在这大街上！你打！打死我！嬲你娘的！我躲一下我是你孙子！！” 此刻，大约是下午一点多，街面上人挺多。 随着卷帘门被拉开，已经有不少路人看见了顺吉饭店这边的情况，在饭店门口驻足看热闹。 贺军眼神透着犹豫，表情阴晴不定，显然骑虎难下。 暗杀和当街杀人，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暗杀成本低很多，但当街杀人，成本是极其高昂的。 独狼这帮人，有较为成熟的队伍，这样的代价，他不见得能承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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