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们当初在雪岩镇大水库附近蹲独狼一样。 当初蹲独狼时,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被人蹲。 当我看见贺军瘸着腿,像是只亡命的猴子一样骇然狂奔时,我心里只有肾上素飙升的兴奋,却没想到,时隔不到一年,我已然成了他网中之鱼。 …… 盛夏的晚上,蝉鸣和田里的蛙叫此起彼伏,晚风习习下,听蝉鸣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农村人总是睡得很早,尤其是在蝉鸣蛙叫的助眠中,总能轻易的睡过去。 大约十点多时,我们已经入睡了,外婆睡在卧房,我和张家钢在偏房里找了张凉席,相拥而眠。 我这人有夜尿的习惯,而外婆家的厕所在院里靠近猪舍旁边的简陋砖房里,要上厕所,我就得出门。 有人说夜尿是肾不好,我不知道这说法有没有科学依据,但后来的我,无数次感谢我的这个习惯。 如果不是当晚我起身去茅房上厕所,我一定不会和老鼠当面撞上! 外婆家的门,是木板子门,乡村里的这种门,成年人一脚就能踹翻! 我估计老鼠也是想着半夜人都入睡了,动静更小的时候再动手,所以,他带着三个兄弟,全部埋伏在外婆家前面的茅草丛里。 晚上十点多,农村里已几乎是万籁俱静,埋伏在草丛中的老鼠他们也没太顾忌,就蹲在小路边,点着烟,低声交谈着。 这一天的星星很亮,我起床去外边上厕所时,并没有开灯。 外婆家地势相对高一些,当我推开门时,正好看见下面大约不到二十米远处的黑暗草丛路边,有烟的火光闪烁。 道上打流,警惕性是必不可少的。 但我也没有第一时间就认定是老鼠,我以为是村里老庚他们。 老庚是村里的老光棍,四十多岁了,也没找老婆,一辈子光棍,就靠着一亩六分田养活,夏季时,就喜欢罩青蛙。 罩青蛙,在我们这叫“打麻怪”,麻怪就是青蛙的意思,像老庚这种人,打青蛙算是专业的,在那个年代,有时候一晚上能罩二三十斤青蛙。 “庚叔,这么晚还忙呢?收获怎么样啊!” 我并没有去茅房,院子里被栏栅围着的湿土里种着大葱和小菜,我掏出大鸟,一边给小菜施肥,并没有太当回事的喊了声。 记得小时候,我也这么喊,每次这么喊,老庚他们准会哈哈笑一声,或者说“还行,回头给你们家送一斤。”或者说“我没偷鱼哈,我是老庚!” 但这一次,对面居然毫无回应,不但没回应,在我喊出老庚的瞬间,香烟一闪一闪明灭不定的火光也熄灭了! 给人感觉像是做贼一样! 我心里瞬间升起警觉。 道上打流一年多,我警惕性也训练起来了。 我弯腰捡起一颗石头,想了下,朝着火光闪烁的位置扔过去! 石头扔出去没两秒,突然对面的茅草丛里,陡然冒出三四个人影,领头的人影个头不高,但挺熟悉,虽然我看不清面容,但我本能的感觉,他肯定是老鼠! 他说话的声音,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嬲!被发现了就搞!搞死何小四这个小鸡巴!” “哗啦啦!” 伴随着老鼠一声低吼,几个人脚步匆匆的就顺着小马路,往院子这边窜过来! 月光很亮,但我依然看不清他们是否带了枪,但我猜测,老鼠这么晚,这么处心积虑的要搞我,肯定拿了家伙事! 这一瞬间,我感觉头皮发麻,魂飞魄散了都! 我本能的往回走,边走,边喊: “钢子!钢子!” 在我喊出去的同时,我听见屋内的灯亮了,外婆卧房的拉线灯也亮了。 然后我听见外婆和钢子两人几乎同时说话: “嘉祥?怎么了,有贼?” “四哥?怎么了!!” 外婆和张家钢两人边说着话,伴随着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都在往外走! 我根本无法有过多的考虑,我再次喊了一声钢子后,扭身往侧面的大山里跑! 我犯不上跟老鼠拼,也肯定拼不过。 因为,我唯一带的枪,怕被外婆发现,给床底下的地刨了个小坑,把枪藏在土坑里,用砖头压着,我准备回去的时候再取出来。 这会儿回去取枪肯定来不及。 而老鼠既然跑到我家里来蹲我,那肯定是做了十足准备的! 一般寻仇不至于冲到家里去砍人,但老鼠这帮人是实打实的黑社会,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 往家里跑,被他们前后门给堵住了,那就是瓮中之鳖! “呯!” “呯呯!” 我刚往侧面的山里跑了没几步,就听见传来枪声,周围的松树被子弹打得树叶纷纷坠落,像是天女散花一样。 后面脚步声急促,我甚至能听见老鼠他们粗重的喘息声。 我来不及庆幸他们没打中我,下一秒,我感觉后背一阵火烧似的疼痛。 我来不及感受背后的疼痛,在中枪的一瞬间,我本能的微微转身,然后,我看见了让我毕生也无法忘却的一幕。 我看见我的外婆,拄着根栓门的木头,院子里彻亮的灯光下,她望着我所在的方向,眼神里的惊愕、震惊无以复加,她蠕动着嘴巴,在这一刻,她的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鸭蛋。 她想说什么,蠕动着嘴唇,下一秒,一颗打在门梁上的子弹,让她孱弱的身躯震颤不已。 “老东西!滚回家去!” 老鼠龇牙瞪眼地冲我外婆吼了一句,直接朝着外婆脚下再开一枪! “呯!” “你嘉祥?” 外婆呆滞地看着老鼠,仿佛傻掉的任人宰割的木鸡一样,嗫嚅着说了半句,一头栽在地上! 就是这一枪,把有心脏病的外婆,当场吓得昏死过去! 我不知道外婆的生死,但我亲眼看着她在我面前倒下! 老鼠的这几枪,打碎了我在外婆面前编织的美梦,打碎了外婆的所有幻想! 也打碎了我对老鼠的最后一丝仁慈! 这一刻!我在心里发誓! 但凡我有一口气,但凡我还能活着跑出去! 我一定亲手宰了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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