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姐姐这么说，他挺起胸膛神气地说：“我交女朋友为什么要姐姐出钱约会？太丢脸了，老爸说自己的女人要自己养，我有打工，我养得起！”把钱塞回姐姐手中，他一溜烟跑了。 她笑出来，看着弟弟的身影，有一种自己老了的感觉。</p>
晚餐时间，一家四口坐在餐桌前，围着冒着烟的炉火，享用热腾腾的寿喜烧，葛莉丝一边说着工作上的趣事、交了什么朋友，一边跟弟弟抢肉吃。</p>
葛家人的餐桌总是很热闹，但只有吃锅的时候才会这么欢乐轻松，尤其是人多的时候。</p>
开心了，快乐了，埋藏在深处的记忆倏地跃于眼前。</p>
那时候的爸妈比较年轻，妈妈还没有退休，爸爸的职位也还没有升到顾问，吃火锅的时候，绝对不会只有他们一家四口。</p>
那时有一个人会坐在她和弟弟中间，企图阻止他们姐弟争执，可通常那个人坐在他们中间，只会引发更严重的争宠。</p>
是的，争宠……</p>
突然间，她觉得很渴，喝光了妈妈调给她的蜂蜜檬檬，玻璃杯里还有半杯冰块，她把杯子往老爸面前一递。</p>
“爸爸，我陪你喝一杯。”她向父亲讨了一杯酒。</p>
葛青鸿眨了眨眼，看着酒量很好但是很讨厌喝酒的女儿，和妻子交换一记眼神。</p>
“好，你干杯，我随意。”他笑着在她的杯子里注满酒液。</p>
“很难喝耶，不要因为我不会醉就这样灌我酒啊爸爸。”</p>
“是你自己说要喝的，干。”葛青鸿举杯，随意喝了一小口。</p>
捏着鼻子，在父亲的劝酒下，葛莉丝开始一杯接着一杯，若是别人像她这种喝法，早就烂醉了，但她却非常清醒，顶多只是脸红了而已。</p>
灌了三、四杯Vodka，葛太太、李念馨女士忍不住朝女儿睐去一眼。</p>
葛莉丝上次这么喝酒是什么时候的事？</p>
记得是十年前，她突然跑去台北找方立权，最后却是哭着跑回来，在她爸爸的酒柜里抓了几瓶酒，一瓶一瓶的灌到见底。她没有醉，只能哭着对家人求救，为什么她怎么喝都醉不了，什么都不能忘掉。</p>
之后想要她喝酒，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今天她却毫无预警地开了酒戒。</p>
李念馨把和牛肉片放进锅子里涮熟后，夹到女儿的碗里，然后用不经意的语调问：“立权还好吗？他的小孩跟他很像吗？你要好好教人家。”</p>
葛莉丝正开心地要把妈妈夹的爱心和牛吞进肚子里，突地听见这话，她吓到呆掉。</p>
餐桌上原本的笑闹声因为李念馨这一问而停顿，短短三秒钟的沉默，却像是一世纪那么长。</p>
葛莉丝放下筷子，俏脸紧绷，恨恨地道：“刘震宇，你死定了！”</p>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震宇跟妈妈通风报信的，那个臭小鬼！</p>
“你怪震宇，那我要怪谁？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不是我女儿亲口告诉我。”李念馨慢条斯理的吃着牛肉，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p>
“妈咪，你……那个方立权……”葛莉丝面对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p>
妈妈不恨吗？不怨吗？不怪罪他吗？</p>
方立权那个混蛋是这么的看轻他们家人，亏他们还把他当一家人，结果竟只换来他的鄙视。</p>
“我很想念他。”李念馨一叹，放下碗筷，“像你们离家去念大学、工作那样想念他，担心他过得好不好，快不快乐，会不会又因为忙碌不顾自己身体……怎么？那什么表情？我不能想念我的儿子吗？”</p>
葛莉丝闻言，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妈妈。</p>
她告诉过妈妈，方立权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她告诉妈妈，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方立权，再也不要看见他。</p>
那时候，妈妈没有对她的愤怒和伤心做出什么回应，直到现在妈妈才幽幽地叹息，说她很想念她的儿子。</p>
“我不清楚他有什么原因跟我们断绝联系，但我相信他有不得已的苦衷。立权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就算离开我们家，心，还是在这里，我一直相信这一点。”</p>
“只不过小孩子大了，总会想出去闯一闯，我就当他只是出了门，忙到忘了回家的路——你啊，从小就这样，越是在意的事情就越想装没事，怎么不去问一问？你心里会好过些。”</p>
知女莫若母，李念馨当然了解女儿的心结在哪里。</p>
初恋还来不及开始就结束了，理智告诉她算了吧，但是心里有一个声音拼命的问：为什么？</p>
她执拗地想知道，为什么她喜欢的人一夕之间变了样，不敢相信人心怎么会变得这么快；不敢相信那么有责任感的一个人，会什么都不说，丢下他们就走。</p>
方立权跟葛家的交集太深刻，葛莉丝对他的感情也不只是女生对男生的爱慕而已。</p>
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之前，方立权就像个哥哥，保护她不受到别人欺负伤害，温柔陪伴她，不懂的功课只要问他，就会得到解答。</p>
他就像个英雄，让她崇拜信赖。</p>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认定了方立权是家里的一份子，所以她不能接受有一天方立权再也不会回到他们家，坐在她和弟弟中间，当他们两人的和事佬。</p>
失去方立权，不只是初恋结束了而已，更像是失去了手足、斩掉她的手脚那样难受痛苦。</p>
“去问吧！”李念馨催促道：“你不是一直都很想问清楚怎么回事吗？问清楚了，就好好谈恋爱，不要再欺负别人了。”</p>
被母亲一讲，她不禁心虚。</p>
十年来，她上了大学、出社会，谈了两次恋爱，但她现在还是一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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