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抑回一句脏话。“要拍的话，另找别人！”</p>
他的助理乔书朝他走来，瞧见他阴郁的脸色，立刻识相地退开。</p>
肯基朝壮园北边的树林走去，一心只想独处。瑞妮称赞道尔在新婚夜呕吐是神来之笔的佳作，但他同时也可以看出她眼里的忧虑和担心，纳闷究竟是什麽样阴暗的情绪，激发了他的灵感？！</p>
感谢天她不知情。</p>
那些影像再度浮现脑海——白膂赤裸的胴体、和被侵犯的纯真。他以手扶著树干，乾呕不已。他大口喘气，直至清凉的空气平抚他的田目。他盲目地循著小径前行，穿过树林。</p>
新婚夜已经够糟了，但往後还有更糟的。他不知道自己要乍心样捱过这部电影。成为蓝道尔就像寸寸揭开他维护自己神智正常的防卫。但瑞妮说得没错，这部电影可能为他赢得奥斯卡。奥斯卡的委员会对肯基愿意贬低自己，演出饱受折磨的反英雄角色印象深刻，进而投票给他。</p>
为了一尊小金人？它该死的不值得。</p>
然而，尽管蓝道尔已濒临精神崩溃，他终究要比肯基强多了－－至少他曾试图终止和莎拉这椿注定要失败的婚姻。如果当初肯基能够抗拒求婚的冲动，他和瑞妮或许还可以在分手後成为朋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活在炼狱里。</p>
至少他们可以拥有北加州海岸的美好回忆。</p>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已走出树林，置身在有著复杂图案的大花坛前。这想必是瑞妮曾经提起过的迷宫。她是怎麽说的？循著曲折的小径走，将可以找到自己。</p>
那是他最不需要的——他很清楚自己是谁，而且穷毕生之力埋葬过去。他转身要离开，突然想到瑞妮曾提起走迷宫可以找到心灵的平静——这倒是他所需要的。</p>
肯基找到了入口，纳闷在走迷宫时该怎麽做。祈祷？童一想？或是让心灵进入“禅定”空无一物？</p>
他深呼吸好几下，放松紧绷的身躯，专注在曲折的小径上，开始往前走。这个简单的动作帮助他专注心思，平息纷扰不安的思绪。他的意识逐渐收摄，专注在走路这个简单的动作上！肉体的知觉变得无比鲜明，清楚地察觉到血流的脉动，每个呼吸和摄入的林木清香。当他走到迷宫正中央时，心里的恶魔也安静下来了。</p>
这还不错。他知道恶魔并没有真正被赶走它们已成为熔铸他生命的驱动力。但他是生存者，他没有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而是为自己建一止了舒适的生活，甚至获得某种程度的成功。偶尔内心的恶魔会醒过来，以爪牙撕裂他，但它们终究会再度沈潜。这次也一样。再几个星期，『世纪之战』就会拍完。他可以接下一部片他甚至不必去看这部完成後的电影。</p>
虽然他会深深想念瑞妮，但的生活将能回到昔日的单纯平静。或许少了和在她一起时的喜悦高潮，但也没有令人痛苦的低潮，就只是单纯地活著。</p>
感觉平静下来後，他走出迷宫一眼就看到了瑞妮，紧绷登时以排天倒海之势袭来。她仍穿著戏里的蕾丝纯白晨缕，坐在草地上，双手抱膝，看起来就像个迷失的小孤女。</p>
性感无比的小孤女。他的荷尔蒙立刻起了回应，想起稍早将信名最令人渴望的女子压在床上的情景。“你是来找我的，还是单纯地迷失自己？”</p>
“两者都有，我很担心你。”</p>
“你自己的演出也同样紧绷。”</p>
“也因此在拍完片，看到薇儿放在我桌上的文件後，我立刻决定逃到这里躲起来。既导又演是很困难的。”</p>
他越过草地，但小心和她保持距离。他在小空地走来走去。“你高兴或後悔拍这部电影？”</p>
她沈默了好一晌才回答道：“两者都有。”</p>
“这不是个明确的答案”他嘲涩地道。“这部小说究竟有什麽特别吸引你的地方，让你执著要拍它？”</p>
“你或许注意到了，我有控制癖。”</p>
他忍不住笑了。“我是注意到了。那又怎样？”</p>
“那是种苦尽甘来的过程。戏里的人饱经磨难，但他们也由其中成长，在经过淬炼後，变得更好、更坚强，拥有更好、更诚实的婚姻。”</p>
正好和他们失败的婚姻形成痛苦的对比。他改变话题。“你看过今天的『询问报』吗？我还没有时间看。”</p>
“今天的头版相当有趣。苏奈特刊登了两张照片，指证是你的童年时代。”</p>
他的身躯一震“相片看起来像我吗？”</p>
她耸了耸肩“相片里是一名瘦小、黑发的男孩，脸庞有点像你，下颚有著凹槽。那有可能是你，但也有可能是任何一个男人。寄相片来的是一位住在苏格兰的男子！声称你是他失踪已久的弟弟白修连。”</p>
他松了口气。“他是怎麽得出这个结论的？”</p>
“他的弟弟加入了军队，成为特务菁英，某次在波斯湾出秘密任务时，直升机坠毁。他的尸体始终没有被寻获，因此他的哥哥怀疑修连实际上获救，但失去了记忆，後来到好莱坞发展了。”</p>
“很不错的故事。苏奈特怎麽认为？”</p>
“他还满喜欢这个版本的。它解释了你为何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因为你根本不记得了。”</p>
“正如我说的，它是个好故事。明天或许还会有更精彩的版本出现。或许会有人宣称我在雪伍德森林出生，由狼群养大。”</p>
她蹙起眉头、“英国还有狼吗？我以为它们在好几个世纪以前就被赶走了。”</p>
“没错，但说我是狗群养大的似乎没有同样的效果。”</p>
“很高兴看到你好多了。”她微微一笑，但笑容很快逸去。“你认为你能够支撑到最後吗？”</p>
“我不知道。”他坦诚地道。“如果我有丝毫理智可言，我应该趁自己神智还正常时退出。但『戏必须要演下去』是影艺学院根深柢固的传统。戏一量开演了，我就有责任演完它，这是演员的天职。”</p>
“为了这部电影好，我该感谢皇家影艺学院。”</p>
他审视著她。“你似乎不是很高兴。”</p>
“如果你退出了，我会抓狂，但同样也会松了口气。”她以手托腮。“我不想害得你精神崩溃。”</p>
“在戏拍完前，我会是个差劲透顶的同伴，但我尚未失去神智，也不认为我会。”</p>
“我很想相信，但你的神经绷得好紧。你就像被关在狮笼里的猛狮般来回踱步，一点也不像平常放松的你。”</p>
“我一直在来回踱步．是吗？”他停了下来。“这样好多了吧？”</p>
“没有。”她轻拍身边的草地。“坐下来，看看花草、沈思或做什麽都好。”</p>
他迟疑了一下後，依言照做。既然她不介意自己只穿著件几近透明的晨缕，他也不。“你看起来似乎和我承受同样大的压力。有什麽特别的理由吗？”</p>
“我不断回想你说的找出我生父的话，於是我雇用了一名侦探。莫利按星期寄来『尚未有进展』的报告，好让我知道钱并没有白化。其中一份报告今早抵达，”她双臂抱膝。“他说仍在追查数条线索，但依他专业的意见！他认为我可能永远无法有明确的答案。”</p>
“那令你困扰？”</p>
“那是我想要解决的事，但如果真的无从得知，我也只好接受事实。”</p>
“往光明的一面看，就算你真找到了你的父亲，他很可能会是个不断向你要钱的水蛭。”</p>
“我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她淡淡地笑了。“我可以证明我真的是只强悍的小母鸡，要他滚蛋，但至少我会知道他是谁。这真的很奇怪。这些年来，我一直不知道，然而一量开始追查，我却很想得到答案。”</p>
“你向来就无法接受暖昧不明，瑞妮。遇到不确定时，你会转个弯克服它。”</p>
“你太了解我了。”</p>
“这种感觉是互相的，”他拈起一朵小黄花，揉在指间。“我觉得离婚该均分的不只是婚姻里累积的财产，还有对彼此的了解。我坚持你归还读我的心的可怕能力。”</p>
“我也坚持你交还比我更了解自己的可憎能力。”</p>
他们互望著彼此一晌，一齐爆出笑声。“你必须放弃知道我哪里怕痒。”</p>
“你必须由心里抹去我早上醒来後的模样。”</p>
他望进她动情的灰绿色眼眸，明白到他不是唯一被稍早在镜头前的纠缠唤起的人。“我的律师会告诉你，我拒绝放弃那个。”</p>
“那麽你就无法取回你哪里怕痒的秘密。”她抬起手，指尖梭巡过他的耳後。那不是他的怕痒带，但绝对可以唤起他。他俯身向前亲吻她，唇饥渴地吞噬著她。</p>
她的喉间逸出呻吟，偎近他。“在经过这麽艰困的一天後，我们两个都该得到些奖赏。”她低喃。“但这附近并没有巧克力。”</p>
他笑了，自从离开新墨西哥後从不曾感觉如此好过。他环住她的腰，往後躺在草地上，拉她到身上。“记得给服装设计师红利，你身上的丝料和蕾丝比巧克力更难以抗拒。”</p>
他们热吻在一起，松开的衣料自他的指间滑落，稍早的压力爆发成生猛的热情。她和他一样急切，解开他的军官钮扣，他则探入蕾丝睡缕下，爱抚她丝般的肌肤。当他们结合为一时，他忘了恶魔、被凌迟的神经或未来的孤独，融入刻骨铭心的此刻。虽然过去无法被弥补，他可以现在给予她欢愉，就当做他对无法改变的过去的赎罪礼物。</p>
她呼喊出声，拱起臀部迎上他，达到悠长、有力的高潮。他让自己融於寂灭的这一刻，紧贴向她，无法克制地痉挛。跟著他拥紧她颤抖的娇躯，不想要这段珍贵的插曲结束。如果他们能够一直这样下去，满意於激情的亲昵就好了。但她想要更多，也值得得到更多，而他却无法付出。</p>
等她的气息已几乎恢复正常，她才喃喃地道：“我们必须停止像这样的碰面。”</p>
他温柔地抚平她的发。“不成问题——它并没有发生。”</p>
她离开他身上，翻身背躺在草地上，表情困扰。“我真希望我也能如此说服自己；或至少有比较好的意志力。”</p>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和她的交缠。“在我们进行离婚的期间睡在一起，势必会造成感情上的痛苦反击。但你也必须承认我们俩都比几分钟前放松多了。”</p>
“说得好，我的身躯已没有一根紧绷的肌肉留下。事实上，我连骨头都酥了。”</p>
“因此它并没有白白浪费。”</p>
“我想是的。”她道，但表情严肃。</p>
他纳闷拍摄电影的压力是否会再度将他们驱向彼此的怀里。他希望是如此因为肉体的亲昵确实有助於修复他破碎的神经。</p>
再多几次邂逅，他或许终究可以捱过这部电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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