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灰落下被风吹散，沈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p>
陆以青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大半年了，他的情绪一直压抑着，此刻终于溢出了一份无须掩藏的难过，他甚至感到一丝痛快，这份难过深如沟壑，为沈洲，也为他自己。</p>
他深深叹口气，同沈洲道：“你总是悲观地看待一切，为什么不试着放过自己？”</p>
紧接着垂下眼轻轻笑了一声：“……又不是走投无路了。”</p>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重新握紧了方向盘：“宋涸会恨你的，沈洲，别跟个懦夫一样。”</p>
天边的灰白色越来越亮，陆以青把车开进旁边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水泥路太过狭窄，没法直接转弯，他在院里调转了方向，沿着来时路往回开。</p>
沈洲把手里剩下的半支烟扔掉了，听到陆以青坚定道：“我不想让你后悔。”</p>
回去的路上雨终于停了。树木的枝叶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叶尖滴滴答答淌着水珠，溅落在地面饱和的土壤里。</p>
车子沿着水泥路七万八拐，最终在一处岔路口停下。</p>
谁也没想到宋涸居然追了这么远，接近路程的三分之一。</p>
地面积水湿滑，他似乎摔倒了，刚从地上爬起来。雨也刚停不久，他浑身都湿透了，脚上的拖鞋一只跑没了，另一只缩到了脚后跟，短裤下面裸露的膝盖磨损得厉害，汩汩流着血。</p>
宋涸身形摇晃，踉跄了一步才站稳，低垂着头，发丝挡住了眼睛。</p>
看见宋涸的那一刻，沈洲鼻子发酸，眼眶立马红了。</p>
他急忙下车跑向宋涸。</p>
沈洲是换好了鞋离开的，踩着积水和路面的坑洼极力奔跑，两人之间仅仅相隔几十米，中途却趔趄了四五次，才知道宋涸穿着拖鞋一路有多艰难。</p>
终于到了宋涸跟前，沈洲脱下外套裹在他身上，看清他嵌着砂石的伤口血肉模糊，且不止膝盖，手掌和双脚也在摔倒中被石子儿划伤，鲜血正顺着身上的污水不断往下淌。</p>
“宋涸你怎么样？冷不冷？疼不疼？”沈洲拨开挡在他眼前的发丝，对上那双水汽弥漫又冷冰冰的眼睛。</p>
“混蛋！”宋涸的双手紧紧揪住沈洲的衣领，指节咯吱作响，几乎要扯破单薄的布料深入心脏。</p>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这几个月是你给我的施舍吗？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我在一起？”</p>
宋涸面色惨白，额头爆出青筋，他的体力已经耗尽了，站稳都有点勉强，此刻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攥住沈洲的衣领上，声音的歇斯底里缺乏应有的力道，听起来更像是震颤的哀求。</p>
身上的外套还残留着沈洲的一点体温，不过很快从肩头滑落了。风吹过皮肤上淋漓黏连的衣物，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不知是因为精疲力竭还是寒冷，亦或者是出于害怕，害怕眼前的沈洲是他摔倒后头晕眼花短暂出现的幻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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