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手中的液体变得温热了些许，除此之外并没有什麽不同。于是，他便放开了液体。</p>
只是，下一秒，他便意识到自己好像遗忘了什麽——他留下了什麽消息？</p>
他当即明白了培养液提供的并不是备份的功能，而是剪切分离的功能。</p>
还好自己只是留下了一条消息，他心有余悸地想。</p>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来，这也为意识的连贯转移提供了良好的基础，不容易出现“世界上有两个我”的悖论。</p>
与此同时，白修辰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p>
人的意识不仅仅由记忆组成。在记忆之外，还需要不同脑区高度整合，以形成完整的结构。培养液并未保存何永然的脑区结构，因此哪怕拥有完整的记忆数据也无法複原何永然的意识。白修辰猜想，这或许就是为什麽自己无法通过触摸培养液与何永然进行对话。</p>
这个现象说明他必须要记录意识结构，而结构与记忆同为信息，应该同样能被培养液存储下来。</p>
当然，在正式提取何喻之的意识之前，白修辰认为自己还需要进一步确认培养液的性质。谨慎起见，他暂时未对他人提起自己的猜想。</p>
于是，在去飞行器库房前，白修辰在大培养仓前多停留了一段时间。他发现培养液确实记住了他留下的消息。同时，他通过反複实验，逐渐减少存储单条消息的液体体积，估算了承载一个人类完整意识所需要的用量。</p>
他发现达成这个目标只需要半米见方的培养液；至于大培养仓内为什麽有那麽多液体，他认为多半是由于它承载了多名零代试验体的记忆碎片。</p>
紧接着，白修辰尝试记录了一小段结构信息，却并未能成功。</p>
这并不合理，他心想。</p>
他又尝试了几次，直到脑中忽地亮起了一盏明灯——本质上，记录结构即是在拆分意识。但他的意识正在抗拒拆分，因为一旦意识受损，他就无法履行拯救何喻之的义务。</p>
由此可见，对于何喻之而言，拯救世界的念头以及其他在世的执念，也很可能会影响意识的拆分，乃至完整的提取。因此，为保险起见，白修辰决定不向何喻之透露计划，以防他的意识在提取时産生抗拒。</p>
在飞行器库房，何喻之果然自告奋勇提出要担任驾驶员。白修辰几乎要对他道出真相，但终于用理智压抑住了沖动。</p>
拆分——只要能将想要活下去的何喻之提取到培养液中，就能将他的想要牺牲的意愿隔绝开来。至于具体怎麽做，只有尝试后才能知晓。</p>
白修辰的思绪回到现实中来。</p>
“为什麽不早点告诉我，”江止岚悻悻地说道，“如果我没有同意他去——”</p>
“不管你同意与否，他都会有这种想法。”白修辰道，“你并没有做错，不必自责。”</p>
江止岚沉默地望着库房那一边的何喻之。从她的表情看来，她依旧在被自责的情绪所困。</p>
白修辰理解她的心情。哪怕眼前的躯体中并没有何喻之完整的自我，他依旧会感受到死亡的痛苦。没有人比白修辰更不愿意何喻之经历这样的痛苦，但有的时候，唯一的选择便是放手。</p>
“等他醒来之后呢？”江止岚问道，“如果在那之后把真相转告给他——” “不行，”白修辰压低声音，“他的意识并不完整。如果强行把真相告诉他，多半会影响意识的稳定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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