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去看看吗?” 孟珞珞的问话几乎和祁湛的声音是同一时间发出的,“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祁湛没想到孟珞珞开口说话会这么直接,直接到他无所遁形。 “只是去看看,有你陪着,看着我,我能干什么?” 孟珞珞表情恬淡,对祁湛突然提高的音量寡淡回应。 祁湛心里有点发慌,却又对着淡定从容的孟珞珞,从她脸上找不出一点问题,是他太过于杞人忧天了吗?还是他真的想多了? “湛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吗?” 孟珞珞话音有点失落的凉意,祁湛一时间心里也不太好受。 他迅速地给出回应,“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那湛哥为何如此恶意揣测我?” 孟珞珞略带失望的眼神,望向祁湛。 当祁湛回过神时,他已经带着孟珞珞走到皎皎明月湾的门前,间隔着距离,却仍然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鹅叫声,“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很是吵闹,聒噪不绝于耳。 孟珞珞站在门外,目光凛冽的看过‘皎皎明月湾’五个字,她傲然决绝的站立,眸色渐冷。 皎皎明月,是在说南星辞? 她莞尔一笑,面上却未让人觉察出丝毫的和善,祁湛站在一旁,职业病的开始分析孟珞珞的心理状态。 “湛哥,我想去……” “吱呀——” 皎皎明月湾的大门被打开,沈明岳穿着白色羽绒服出现在二人面前。 祁湛来过这里几次,他有印象,“进来坐啊。” “好。” 孟珞珞先人一步回答,随后眼神安抚地看了看祁湛。 两人并肩而行,跟在沈明岳的背后,不一会儿,三人便走到客厅处,郭梦梦去厨房给他们沏茶喝。 简单普通的茶叶,泡出来的茶水自然也朴实无华,孟珞珞见过劣质茶叶,茶几上放着的浅红色小圆筒,甚至都写明什么名牌,该是什么小包装?装茶叶的小圆筒,与盖子并不适配,贴着的浅红色纸,也有了几条碎裂的痕迹。 孟珞珞面不改色地端起所谓茶杯,工艺粗糙,有点扎手。 她环顾四周,每一处都很简单,她从未见过如此普通的房子,那群大鹅们叽叽喳喳地喊着,尽管有门窗通风,可空气中仍然弥漫着臭烘烘的味道,孟珞珞差点当场恶心的吐出来。 她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压着喉间的恶心感,喝了一口茶水后,眉头忍不住紧皱,质量如此低劣的茶叶,就是他们的待客之道? 还是说平日里,宴栩就生活在这般艰苦的环境中? 他怎么忍受得了啊? “是不喜欢喝茶吗?要不要喝点饮料?” 沈明岳略显热络地问,跟着祁湛来的这个女生,身上穿着的衣服价值不菲,举手投足间的气场,是富贵人家才能培养出的豪门小姐。 既然他已经被南星辞明确清晰地拒绝过,没了半点希望,如果想要继续留在这里,而又被南星辞、以及萧宴栩接受,那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他尽快谈个对象。 而面前这人,无疑是最佳选择。 如果他能和她在一起……沈明岳觉得,他甚至都不用继续在这里干活…… “不用了,谢谢。” 孟珞珞摆摆手拒绝,“我可以去楼上看看吗?” 祁湛警铃大作,又想干什么? “楼上是南星辞的房间,没什么好看的。如果你想去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沈明岳善作主张,郭梦梦额前的小山峰微微皱起,她小声和沈明岳道,“那是星辞的房间,你怎么能不经过她的允许就带外人去呢?” “我又没说带她去看南星辞的房间!就是去上面逛逛,没事的。” 他拍拍郭梦梦的胳膊,做出绅士礼的邀请动作,对着孟珞珞。 “请。” 郭梦梦:你这幅舔狗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明显! 眼瞧着你妈妈跟在沈明岳的身后要上楼,郭梦梦不放心的跟上去,祁湛同行,随时防备可能发生的意外。 他这心里真不安稳,比知道孟珞珞喜欢宴栩时,有可能让他干坏事时还不安稳。 比起已知,更让人慌张的,是未知。 祁湛从医多年,见过太多的病人,因为情爱而疯魔,彻底失掉理智,一步步崩溃,最终成为世人口中的恶人。 心中的那份苦楚,无人能言明,伤敌不到一半,而自损一千! 被人指着鼻子、戳着脊梁骨的辱骂,却因为被那份‘疯狂的喜欢’控制着,最终什么反抗都没有,甘愿沦陷为下贱人。 正因为见过太多爱而不得的惨烈例子,祁湛才孤寡到现在。 他不想要被令人心悸的‘爱情’控制,不想要被身体的激素控制,不想要和任何人发展任何关系,即便有好感,也会被他自己强硬的磨平,不给自己任何关于爱情的期待,想要孤单到老。 可是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有时来得太过莫名,又合理。 而命定之人的降临,那种天然的吸引感,致命的宿命感,没有人能是其的对抗。 当遇见危姬的第一眼,祁湛被不自觉地吸引,是他从未体会过的神奇感觉,无法确切地形容,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手,牵引着他,向危姬靠近,一点一点,逐渐脱离他的自控范围,做出他从未曾想过的事情,竟然去和危姬要微信?然后还被拒绝? 所幸借着宴栩生日会的机会,他们之间才多了点了解,那种难以言说的欣喜,只有他能体会…… 祁湛的思绪越跑越远,而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孟珞珞,不放过她的一点举动。 “这处是南星辞的卧室?” “是。” “那她平时和谁住?” “平时一个人,星期天萧宴栩会来……” 沈明岳在孟珞珞的注视下,认真回答,几次三番被郭梦梦戳着胳膊肘打断,“您是孟小姐对吧?” 郭梦梦忍了许久,在手机上给南星辞偷拍一张孟珞珞的照片,进行汇报,收到对方言简意赅的回答-|孟珞珞(备注:情敌)| 她心里面感叹震惊一小会儿,回过神来,立马进入戒备状态。 “是我。” 孟珞珞仪态端庄的回应,她常年出席各类活动,对镜头的敏感度极强,在郭梦梦蹑手蹑脚偷拍她时,她察觉到后,不动声色地让她拍。 十几年刻在骨子里面的教养,让她一颦一笑间,自带浑然天成的压迫气势。 “上边毕竟是星辞的个人领域,您既然已经看差不多,也该到楼下客厅坐着了吧?” 赶人赶的道德绑架式礼貌,郭梦梦站在南星辞房间的门前,挡住孟珞珞偶尔窥探的视线,顺便将门,哐当一声关上。 “您和南星辞不熟吧?如此冒昧的打探她,经过她允许了吗?” 还是说,有钱人家的小姐,都这样不懂礼貌? 这句话郭梦梦忍住没说,毕竟听着有点诋毁一个群体的‘引战’嫌疑。 孟珞珞这才将目光看向郭梦梦,这个她一个正眼都没瞧过的女孩子身上,她目光清冷的像在看一件商品,十几秒后,下定义,“普通”。 太过普通,是放在茫茫人海里,一眼就能被遗忘的存在。 是如同流水线上生产的廉价工艺品,没有任何值得被记忆的价值。 孟珞珞转身下口,眸光深邃地看了眼楼上的布置,刚刚借着一丝缝隙,她看见房间内的布置,转而再看二楼、再联想到她从进门处到客厅的布置…… 当她走到门口道别时,当皎皎明月湾的大门关上时,她薄唇轻启,“用心”。 皎皎明月湾的所有布置,在普通到符合村里人绝大部分家庭的条件下,在细枝末节处,将‘用心’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有多喜欢萧宴栩,如今对这份爱意的感受,就多厚重! 对于她和盛姝来说,这里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院子,在她们眼里,是一堆排不上名号的烂木头坏石子路……可也恰恰因为这样,才更能凸显出萧宴栩对南星辞的喜欢,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突然开始学习做饭,突然开始适应普通人的生活,突然…… 而这一切的转变,归根结底,也不过是简单的三个字-南星辞! “我想四处转转,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在这边留着。” 孟珞珞怅然若失地转身,浑身的精气像是被抽干,心痛难忍,面部不受控制地痛苦,逐渐趋于狰狞。 心越来越冷,像是一下子坠入彻骨寒凉的冰窖中,再难感受到一缕明媚的光亮。 她就是想来看看,确实也想要做些什么,可……当她意识到这处住宅,是萧宴栩专门为南星辞设计时,脑海中再也生不出旁地、任何的、多余的想法。 想要逃跑,想要落荒而逃,可她多年来养成的教养,让她哪怕是泰山崩于前,也要面不改色! 心中的苦痛难过,无人能诉说,还要被从小长到大的好友,防备着,她可是金城孟家唯一的孟家大小姐-孟珞珞啊!何时沦落到如此地步! “珞珞!” 祁湛不放心地追上去,宽大的手掌正要搭在她的后背上,却被孟珞珞推掉,“别、跟、着、我!” 她眼眶猩红,双眸被湿意浸染,怨恨而又不甘。 她仓皇逃离,听到祁湛的脚步声时,她再一次嘶哑着警告,“别跟着我!” 祁湛顿在原地,目送着孟珞珞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下一秒紧接着追上去,他都不怎么熟悉的村子,她一个女生在村里面横冲直撞,他真不放心。 滔天的负面情绪涌入,现在的孟珞珞,根本没有别的精力,去管有没有人来追她,她只想要找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卸掉伪装,颓丧的孤单……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像是穿梭在迷宫中,进进退退、退退进进,正想要哭时,一察觉有人跟过来,就赶紧跑,不停地跑,不停地转移地方,最后她跑到一处河边。 严寒的冬日快接近尾声,河面上隐约有细碎的裂缝,看起来快要融化掉。 孟珞珞坐在百年大树下,在简陋没有椅子的环境里,她躺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整个人彻底陷入悲凉里,隐忍克制的泪意,汹涌地从眼睑处溢出,落在脸上,一阵寒风吹拂而过,刺脸的疼意,席卷人的感官。 可人在情绪上头时,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 孟珞珞呜咽出声,越哭越委屈,越来越难过,“我不过是出趟国,你为什么不能来找我……只要你找我,我就肯定会跟着你回国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喜欢上别人……” “是真的喜欢,还是……一时的新鲜感……呜呜呜呜呜……” 她小声啜泣,偶尔情绪崩不住,哇呜嚎啕大哭一下,又急忙收敛住。 难过、压抑、悲痛、不甘心、伤心,让她像是疯了一般,大大声小小声的哭着,哭得累了,就闭上眼睛歇会儿,双手崩溃地锤着地面,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敲击,可是心里面的难过,一点也没有减弱分毫。 孟珞珞感觉她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攥着、抓着,不给她一点透气的空间,她泪流满目地痛苦挣扎,可却在泥潭里面越陷越深,无从逃脱…… “给。” 一道突兀响起的乡村妇人的声音,落在她耳边的同时,她眼前出现一张柔软的纸,她茫然无措地看向那妇人。 柳月今天出来散心,因为南一的事情,现在村里没人和她打牌,众人对她避之不及,再加上泼妇孙颖明里暗里地对她孤立,便再没人敢和她说话。 现在能出来村里面转转,她已经很知足了。 人生路漫漫,一步一个坎地走到如今这个年龄,没想到会因为女儿,被人戳着脊梁骨地骂,南一赶出来的那些肮脏事,她到现在……心里也没放下。 可这又能怎么办? 血缘至亲,她又能拿南一如何? 总不能真的放任不管,让南一自生自灭?她做不到…… “谢……谢谢。” 孟珞珞接过柳月递给她的纸,赶忙擦没形象的鼻涕,心里的苦闷,因着这么长时间的嚎啕大哭,消散不少,可一旦触碰,就会隐隐作痛。 而眼前这个妇人,却给她一种莫名的感觉。 她从小就被父母教导,要对陌生人存有高度的警惕,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可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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