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流泪</p>
对上陆今安深邃的瞳孔，顾念一握着早餐的手顿住，手指勾着塑料袋，不明所以，“啊？怎么了？爸妈要过来吗？如果他们过来我就回去。”</p>
换言之，只有父母过来，她才会回去。</p>
陆今安挪开视线，直视前方，“他们不过来。”</p>
“噢，好的。”顾念一客气回复，心说搞不懂，莫名其妙来一句。</p>
不过倒是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刚刚短信带来的阴霾被驱散。</p>
无意识抠自己的手指，无名指没有戴婚戒，结婚证和钻戒放在抽屉里落灰。</p>
结婚是她24年来，做的最冲动的一件事。</p>
两个人没有讨论过怎么相处，一切被“顺其自然”四个字裹挟着向前走。</p>
已婚的身份，单身的生活，互不打扰，不用承担夫妻生活，简直就是人间仙境。</p>
顾念一望着窗外阴沉的天，气象台已发布暴雨蓝色预警，有同事值班，按照以往，她肯定也在，程主任会说，能者多劳，刚毕业要多锻炼锻炼。</p>
乌云压顶，好像伸手就能触碰到，这场雨迟迟落不下来。</p>
直到前方出现了熟悉的白杨树，雨滴方落。</p>
雨珠聚集，视野很快模糊不清。</p>
车子停在楼下，顾念一握住车把的手微微颤抖，按不下去。</p>
反复告诉自己，就几个小时，下午就回去了。</p>
在她内心天人交战之际，后方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有我在。”</p>
而后颀长的身影跨步下车，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p>
陆今安撑开雨伞，伞面倾斜，罩在顾念一的头顶。</p>
刚刚车里的三个字，仿佛是她的错觉。</p>
回门的日子，雨滴砸在伞上，如果是语文考试，阅读理解一定会提问下雨预示什么？</p>
望湖苑是老式小区，全是六层低矮住宅，没有安装电梯，仍需腿着爬到四层。</p>
不说和栢景阁相比，就是和她租的望月湾都没法比。</p>
不是没想过换个电梯房，每每提起都被搁置，家里的资金有限，重点是要给弟弟顾明轩买房。</p>
还要全款，父母不想他背上房贷。</p>
这是陆今安第一次踏入顾念一的生活。</p>
老式的铁栏杆，贴满广告的楼梯间，以及缺角的水泥楼梯。</p>
而他旁边的女生，从下高速开始，嘴唇紧抿，将“心事重重”四个字写在了脸上，一句话也不说。</p>
顾念一推开年久失修的单元门，抬眼望去一级一级的台阶，小时候她数过台阶数量，每层20个。</p>
踏上第一级，每一步仿佛踩在自己的心上，踩在过往的24年中。</p>
楼梯间太过昏暗，顾念一不忘提醒陆今安，“注意脚下。”</p>
终于走到401室，顾念一下意识从包里掏出钥匙，手突然悬在半空，家里换了密码锁，而她不知道密码。</p>
一瞬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p>
缓了几秒之后，像个客人一样，抬起胳膊按门铃。</p>
陆今</p>
安抢在她的前面，曲起修长的指节，叩响棕红色的大门。</p>
好一会儿，门才从里侧被打开，是顾念一的妈妈李慧玲开的门，笑着说：“是一一、今安回来啦，刚刚还在念叨。”</p>
顾念一换上温柔的笑，“爷爷奶奶、爸妈。”</p>
“爷爷奶奶，爸妈。”</p>
陆今安跟着打招呼，面上平平，比平时多了一点点笑，没有更多。</p>
两个人站一起郎才女貌，单论颜值般配得很。</p>
李慧玲对这个女婿无感，她寄希望顾念一嫁个好人家，不希望嫁得太好，嫁得太好，对方不会尊重他们。</p>
现在表面工作需要做到位。</p>
顾念一翻着鞋柜，她常穿的拖鞋不知道被放哪里去了，翻了几层都没有，好在客人备用的鞋套还在老地方。</p>
她给陆今安拿了一双，“不好意思，估计忙忘了，委屈你穿这个了。”</p>
陆今安并不在意，“没事。”</p>
“这个更方便。”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补一句，反应过来时，话已出口。</p>
回门没有婚礼那么重要，无奈两家差距太大，李慧玲不能怠慢陆今安，锅上炖着汤，转回厨房忙碌，忽略了门口的状况。</p>
李慧玲出来看到他们脚上的蓝色塑料袋，将手在厨房纸上抹一下，拿出柜子最上方的新拖鞋，“瞧我忘了，买了新的，你那双都好多年了，早该换了。”</p>
两双红色拖鞋，让顾念一想到婚房布置，阮知许一手操办，同样的红色系，包括睡衣。</p>
最后她没有穿。</p>
许多地方已经不重视回门的习俗，陆家不想薄待顾念一，坚持要走完这个流程。</p>
在礼品方面，自然买最贵最上档次的，给足女方面子。</p>
顾爷爷的手术是陆今安帮忙找老师做的，大概知道一些情况，“爷爷，您身体好些了吗？”</p>
爷爷笑着回：“没事了，还要感谢陆医生和崔院长，你爷爷奶奶身体怎么样？”</p>
陆今安淡笑，“挺好的，也在记挂您呢。”</p>
顾念一帮妈妈端菜，看到陆今安和爷爷在下棋，像看见世界第八大奇迹一样稀奇。</p>
“爷爷奶奶，你们怎么上来的？”</p>
饶是她这样的年轻人，爬四层楼梯都气喘。</p>
顾奶奶开玩笑，“慢慢走，我们不需要扶，真比起来，你不一定有我们这些老家伙爬得快。”</p>
顾念一：“是呢，是我老了。”</p>
她和爷爷奶奶一起，会更自在，毕竟从小是老人带大的。</p>
回门宴没有请其他亲戚，除了顾明轩因为开学的缘故，其他人都在，落座没有太多讲究。</p>
今天掌厨的是顾国华和李慧玲，客气道：“今安，都是家常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p>
陆今安神情平淡，嘴角带了一丝弧度，“挺好的。”</p>
少有的几次接触下来，李慧玲明白他话少、疏离，不会和人过多寒暄，更不会讨好。</p>
最重要的是，本就是他们高攀。</p>
回门的这顿饭吃得还算舒心，陆今安面色比较冷淡，两</p>
个人安安静静吃饭，饭桌上仅有汤匙触碰和夹菜的声响。()?()</p>
喝酒都被挡回去了。()?()</p>
只是，吃饭进入尾声，插曲发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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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山镇无论大小节日，不变的传统习俗是吃饺子，这次也不例外。()?()</p>
一盘圆嘟嘟的水饺端上桌，李慧玲放在了陆今安和顾念一面前，招呼他们，“快吃，刚煮好的。”</p>
饺子冒着热气，好像在和她招手。</p>
顾念一不情不愿夹起一个，低下头咬进嘴里，蹙起的眉头被刘海遮住，坐在对面的父母完全看不见。</p>
但，坐在她旁边的陆今安，却看得一清二楚，白净的脸颊看似无波无澜，咀嚼饺子的那一刻眉头不受控制地拧起，如同昨晚。</p>
能让她皱眉的只有一个可能，陆今安轻声开口，“一一不吃芹菜，还有其他味道的吗？”</p>
李慧玲怔住，“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芹菜吗？”</p>
别说父母，就连爷爷奶奶都不知道，顾念一万事放心里。</p>
陆今安的话，同样惊到顾念一，无暇思考，旋即顺着解释，“口味变了，没事可以吃，别浪费。”</p>
顾及在饭桌和家人面前，她没办法问陆今安是如何得知，按道理除了明悦，这个世界再无第二个人知道她讨厌芹菜。</p>
“我喜欢，都给我。”陆今安的语气不容置喙，直接包揽了剩余的水饺。</p>
小小的插曲就这样被他化解，还立了夫妻恩爱的人设。</p>
一举两得。</p>
不用承受芹菜的气味，顾念一自然是开心的，拽了下陆今安的衣袖，偏过头小声说：“谢谢你。”</p>
陆今安微勾唇角，“不客气。”</p>
爷爷奶奶要睡午觉，顾念一和陆今安送他们回去。</p>
窗外的阵雨已然停歇，地面铺了一层黄色落叶，天空湛蓝像被水洗过一样，白杨树哗哗作响，一片杨树叶从空中旋落。</p>
秋天在来的路上。</p>
陆今安话少但待人真诚，爷爷奶奶喜欢得紧。</p>
顾念一对这段婚姻很满意，不用刻意寻找话题，不用刻意培养感情，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挺好。</p>
只是，有些事该来的总是会来，催生虽迟但到。</p>
在陆家没听过的话题，在李慧玲这常常挂在嘴边，从顾念一大三开始，只要顾念一在家，总会唠叨什么时候结婚，要给她介绍对象。</p>
李慧玲闲谈，“今安，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p>
这个问题也不能怪妈妈会问，结婚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生孩子。</p>
没有商量过孩子的事，棉被都是各盖各的，这个话题离他们甚是遥远。</p>
顾念一扭过头看陆今安，想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他的眉骨突出，鼻梁高挺，神色未有一毫松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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