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焱略一回忆，拍腿道：“当时与星霓神君死斗时，我曾再见那阿……阿耶姑且还是叫邪祟吧，它曾说我小看了它，又说要奖励我，还要责罚我云云，实是不明就里啊，莫非和这有关……”</p>
狸媪沉吟片刻道：“老妪姑且大胆猜测，它是吞了星霓神君一部分神力给你，从此这些小伤它不再亲自出手，你便可自愈，可同时你也要体尝疼痛，难有那畅快感。至于致命的重伤如何……那便要以后再看了。</p>
“徐郎可还记得孑甥？那种身怀非凡者，可驾驭星霓神君之力为己用，此后你也如此，且不必担心有白蚰反噬。还有你之前被我等寻到时，曾说你所有事你都记得，对耶？此事我看也是奖罚参半，它原是通过让你失忆，不仅享你心智生长的供奉，也使你不必回忆身体之痛楚。从此以后，你可就要时时想起那些切肤之痛，不过你也不用再担心失忆了。”</p>
徐焱嘴角抽动：“这邪祟……也太随心所欲了，好歹是我这灵陉之体的住客，就不能与我商量一二？”</p>
狸媪笑道：“它可是当自己是你阿母，何须与你商量？或许在那个阿母眼里，你长大了，骨头硬了，便是时候把你踢出门自立了。”</p>
徐焱感觉一阵抓心挠肺，哀求道：“狸媪莫再做此言……什么阿母、孩儿？太怪异了，太……作呕了……”</p>
“那如此说如何？傻孩儿，你阿母不要你啦！”</p>
狸媪说完便掩嘴起身欲走，被他揶揄到两腮抖动的徐焱，却突然扯住了她的衣角：“狸媪留步，既然我之事你已明了，也请狸媪说说你的事吧。我等先前好奇，你是如何凭一己之力进居延塞的，如今知了狸媪的本事，也就明了了。但狸媪为何要去居延塞？又为何与我等为伍？总不能真的就只为认下我这个义子吧？”</p>
狸媪一拂袖，不耐烦道：“我常年做些死人营生，就是这般……”</p>
“我等同生死、共患难，只求狸媪也真心相待！”徐焱说。</p>
狸媪见徐焱一脸正色，略一思索，便叹了口气重新坐下，说：“徐郎说得对，老妪习惯了那套防备他人的说辞，一时糊涂了。我等彼此以性命相托数次，再瞒着你们，也对不起情义二字。既然尔等诚心想问，那老妪便实话实说吧。其实我此番是奉师命出山，探寻十一疫的失踪之事……”</p>
公子建愕然：“十一疫？失踪？狸媪说的可是鬼虎、疫、魅、不祥、咎、梦、磔死、寄生、观、巨、蛊，那个十一疫？”</p>
狸媪点头称是，徐焱觉得此话也太过于像骗人，努力想从狸媪眼中看出诡诈之色，但狸媪亦是满眼平静和正色。</p>
徐焱不禁摇头：“驱邪逐疫，是狸媪的本事，我等不做质疑。不过既是祸世之恶疫，怎的有失踪一说？且就算失踪，那不是正好吗？省得你还得扮作方相氏，请十二凶兽逐来逐去的那般麻烦……”</p>
狸媪说：“巨主贪婪、魅善欺谀、观纵食色、咎挑仇隙，鬼虎兴刀兵、磔死喜刑虐，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这十一恶疫，是生民之劣根、万载之痼疾，乃祸国之原孽、秧民之滥觞。只要世人还以食色为本性，便一刻不能断念绝欲，故而十一恶疫永远不能根除，只能以十二凶兽暂压其势。</p>
“尔等生在汉家，应自懂阴阳相生、祸福相依之理。十二凶兽本非祥瑞，方相氏只是借其力与十一恶疫平衡，反言之也是以十一疫饲饱凶兽，使其安和平顺。一旦十一疫尽失，十二凶兽之能更胜十一疫，又无其他非常之力牵制平衡，则天下甚危矣。如公子久在京中，想必也知道今日之栋梁，或为明日之巨蠹；治世能臣，亦可为乱世奸雄之理。因而十一疫失踪，可绝非好事。”</p>
两人听罢，皆连连点头。联想到自己身上那个邪祟，徐焱说：“邪亦正，正亦邪，狸媪确实好见地……那十一疫到底为何消失，又去了何处，狸媪可查出头绪？”</p>
狸媪摇头：“现在还不好定论，我师曾以秘法寻踪，只发现十一疫突然消失到毫无踪迹，但同时又有些不曾见过的恶力现世，疑心这两件事有些关联，便派我出来秘访。居延塞的星霓神君，还有徐郎体内那个邪祟，便都是那不曾见过的恶力之一，故而我等便在此结缘。</p>
“不过徐郎的灵陉之体，则完全是意外之喜。你曾说能感知那些恶力邪祟，又有旁人没有的降服这些新邪祟的本事，老妪确实希望徐郎日后能为黎民苍生，不吝助力！”</p>
徐焱与公子建恍然，徐焱颇有些无奈的叹气道：“狸媪大义，小子这不知所谓的灵陉之体，若能为苍生福祉添一份力，也算是见好事，自当义不容辞。说起来，此番我等北伐，是要去寻兀兹的克祖道方守，或许此人也与那恶力有关，可为狸媪之事供些线索。”</p>
狸媪笑着点头：“老妪正做此打算，还请诸位多多照拂了。”</p>
两方完全剖白心迹，几人心里也总算结下了彻底的同盟之谊，不仅感念之前的同生共死，更为志同道合而欣喜。</p>
此番夜谈话毕，众人便各自安歇，准备明日继续北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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