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离，她曾远离故土，幸好后来终究是回来了。</p>
“……师姐。”</p>
沈轻听见祝献唤他，“想走了吗？”</p>
祝献摇摇头，“没有。”</p>
他似乎有些不安，左右动了两步。</p>
“师姐。”他说道：“你，可以流泪的。”</p>
流泪？</p>
沈轻下意识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眼睛，下一秒，她碰到些湿润的水渍。</p>
随后，水滴变多。</p>
原来自己会流泪。</p>
沈轻第一次哭泣，是在母亲坟前。</p>
为何会哭呢？</p>
“师姐，难受就会哭的。”</p>
自己问出了声，师弟这么回答了自己。</p>
沈轻缓了缓，看向祝献。</p>
她问道：“你又为何哭？”</p>
“我没有！”</p>
祝献用袖子擦了下眼泪，擦掉了泪水，眼圈还是红的。</p>
沈轻不是第一次见旁人落泪。</p>
蓁蓁也曾在她面前悄悄抹过眼泪，不过她是个妖。</p>
人族的泪水，她见过数次。</p>
在演武场，有些人输了，又疼痛，就忍不住掉了几滴泪。</p>
沈轻看过书，知道这些时候该如何处理，她都假装自己没有发现。</p>
只是，师弟的眼泪，她是初次见。</p>
这一次，她假装不了看不见。</p>
为什么呢。</p>
沈轻问道：“你受伤了？”</p>
“不曾。”祝献望着她，眼泪又冒了些出来。</p>
“师姐，我只是……也有些难受。”</p>
沈轻不解，在这陌生地方，会是谁让师弟难受了呢？</p>
没等她想太久，她就知道了答案。</p>
“师姐。”祝献说道：“以后，我做你的家人，好吗？”</p>
他说话时，眼泪流的更盛。</p>
这一刻，沈轻有些懂了。</p>
师弟，是为她而哭。</p>
那时候，沈轻想，自己在师弟那有了分量。</p>
母亲，您给我取的名字，好像终于不对了。</p>
时间一年一年过。</p>
沈轻去了各处找材料，花费了三年，为祝献锻造了一把剑。</p>
这剑材质绝佳，可与修士一同成长。</p>
长久之下，很有可能生出剑心，这对于剑修来说，是极其稀有的事情，是修行莫大的助力。</p>
可惜祝献在外出任务，沈轻没能第一时间将这把剑给到他手里。</p>
过了些日子。</p>
祝献回来了，他很是高兴的敲响了沈轻的院门。</p>
“师姐！师姐！”</p>
他拿回来两颗珠子，“这是我这次任务城里的特产，我找了好多，这是最漂亮的。</p>
“而且这两颗长得很是相同，师姐，我们一人一颗。”</p>
沈轻收下了珠子，又把那柄剑给了师弟，“一物换一物。”</p>
一时之间，祝献成了争流这代弟子里面最被羡慕的人。</p>
他时常拿着这剑去演武场切磋，回来后与沈轻分享见闻。</p>
“他们都想摸摸我的剑，嘿嘿，我才不给，只能看！”</p>
见师弟高兴，沈轻也有些愉快。</p>
后来。</p>
沈轻失明了。</p>
不是普通的受伤。</p>
青源峰的峰主林师叔是争流最厉害的医修。</p>
她很是抱歉的和沈轻说道：“师侄，我没有办法。”</p>
连林师叔都没有办法，自己会失明一世吗？</p>
沈轻心中，难得的出现了些许害怕。</p>
虽然修士失明后，仍可凭借法力观察周围事物。</p>
可，那些死物她看不见。</p>
而且，她再也看不见任何颜色。</p>
也看不清旁人的容颜。</p>
沈轻暂停了修炼，开始摸索怎么当一个瞎子。</p>
一个修士，居然会摔倒。</p>
她有些挫败，独自在静室里坐着。</p>
过了几天，才再次出门。</p>
惠娘来找到她，“仙子，小仙长把自己弄瞎了。”</p>
……什么？</p>
沈轻一时竟觉得听不懂惠娘在说什么。</p>
恰逢林师叔来给她复诊，“祝献我已治好了，你且叫他下次别再疯了。”</p>
沈轻这才知道，师弟刻意用剑气刺伤自己眼睛，这几日将明絮峰上上下下走了个遍。</p>
摔在了哪里，就把哪里给弄平，砍了一些树，又把宅院给修整了一番。</p>
这些工程不是一时一刻能弄好的。</p>
林师叔很生气，她前脚跑过来治疗，后脚祝献又把自己弄瞎了。</p>
如此反复，林师叔气得想不管了。</p>
明明有其他方法也能做到这些事，祝献却仍旧将自己弄瞎了，还不止一两次。</p>
他怕是病了。</p>
林师叔再次叮嘱，“你管管他罢，这不是法子。”</p>
不等沈轻找到祝献，他就自己寻了过来。</p>
“师姐，我错了。”</p>
沈轻也只能说，“莫再做了。”</p>
从此，沈轻接受了自己失明这件事。</p>
可她的修炼并没有恢复往常的速度。</p>
她知晓，自己是心境出了问题。</p>
不是因失明。</p>
是……</p>
那些日子，沈轻刻意的遗忘掉。</p>
她与师弟，是家人。</p>
可后来，祝献出事了。</p>
在灵蕴山上。</p>
浓浓血腥味，沈轻听到他们说，师弟杀了青源峰几十位弟子。</p>
怎么会呢？</p>
师弟怎么会去杀那些师兄弟姐妹，他后来在各处峰里交了好些朋友，这青源峰里就有几位。</p>
山上所有人都在说。</p>
连师弟也承认了。</p>
他还犯下了其他的罪过。</p>
罪行累累。</p>
沈轻看不见，她听着师弟的声音。</p>
听他说，是他毁了她的眼睛，拿着那柄她送的剑。</p>
听他叫她“沈轻”。</p>
沈轻想，师弟的罪过太深，她想不到别的办法了。</p>
她听出了师弟说的是真的，也听出了他的疲惫。</p>
犯错之人要付出代价。</p>
他是，她也是。</p>
那便一起死了。</p>
她引天雷，设诛杀阵。</p>
却不想，师弟宁愿神魂俱灭，再无转世机会，也不肯与她一块死。</p>
沈、轻。</p>
轻得像雪花，好不容易被人接住了，也转瞬融化。</p>
沈轻想，自己错了。</p>
自己依旧是轻轻的分量，哪怕是在师弟这。</p>
母亲，您的名字不曾取错。</p>
是她错了。</p>
沈轻。</p>
多准确的名字。</p>
后来，她回了明絮峰。</p>
从此再无人会敲响她的院门。</p>
沈轻，很难适应没有了师弟的生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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