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站着了，坐吧。”</p>
“是……”</p>
合琴儿声若蚊蝇，听话地坐了下来，她白嫩的脸上仍然沾着不少脏灰，但此刻她却只是低着头，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刚才她真的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孤零零的死在这密室之中了。</p>
“看着我。”</p>
“啊？”</p>
柳中如藏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合琴儿一惊，随后慌忙抬起头，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无助。</p>
此刻的如藏和刚才判若两人，他嘴角带笑，眼神里满是温柔，在他的身上完全找不到一丝一毫血袍人的影子。经过刚才发生的事情，合琴儿突然感觉自己仿佛从没有认识过柳中如藏一般。</p>
山下的凡人们有着秩序严谨的等级之分，贱尘、士人、天人；而就算是同一阶级之中，亦是有着不同的区别：譬如大贵族和落魄贵族之间就天差地别。而在这仙山之上依然如此，凡尘间普通平民出身的弟子，基本只能和同样出身的弟子一起；再往上就是那些大家族、大贵族出身的弟子；最为尊贵的则是仙人世家出身的弟子。</p>
不同地位的人，有不同的圈子，就像是曾经的她、柳青芸、柳中如藏这一群人，皆是出身高贵，因此属于同一圈子之中，彼此之间往来频繁，互相非常了解。</p>
但……那个心高气傲，总是高高昂着头颅，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柳中如藏，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了？变得她完全都不认识了？</p>
“怎么这么看着我？不认识我了？”</p>
“是……啊？没有没有！”</p>
合琴儿下意识地应道，随后慌忙地低下头去。</p>
“哈哈，没事。”见到她这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如藏笑道：“记住，想要成为我们的一员，你可以说错话，做错事，但千万不能说谎。”</p>
“给，擦擦你的脸吧，这么漂亮的脸蛋，沾上灰多难看。”</p>
合琴儿接过如藏扔来的布，草草在脸上抹了两下就扔到了一旁，现在她还哪有心思去在意自己的脸上脏不脏啊！</p>
“还记得以前的我么？”如藏也坐了下来，语气就像是与合琴儿谈心聊天一般轻松。“说说看你对我的印象。”</p>
“印象？”</p>
“对，印象。没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p>
看着犹豫的合琴儿，柳中如藏大笑了起来，随后伸出独臂，温柔地握住了合琴儿的手，从他体内传去的灵力源源不绝地修复着她手上的伤势。</p>
若是在以前，这暧昧的举动肯定会让合琴儿是又羞又喜，但现在她却对眼前的男子只感到畏惧。</p>
“你……你以前很骄傲，无论是容貌、资质、还是实力均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师门中有很多女弟子都非常仰慕你……”</p>
“你还是没说出你内心真正的想法。”</p>
如藏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是想要听这些老套的赞美。</p>
“你……你以前有点太高傲了，而且还有点幼稚……”合琴儿心一横，把她心中真正的想法说了出来，只是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p>
“哈哈哈哈！你还是说的太委婉了。”如藏哈哈大笑了起来。“应该说高傲到盲目，幼稚到愚蠢，那就是以前的我。”</p>
“你知道么，我们的掌门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他不仅不恨那可怕的人魔，反而还有些感激他。”</p>
“我之前根本不理解，但现在却是不得不发自内心的赞同这句话啊！”</p>
“若是没有他那一刀抽醒了我，恐怕我现在还整天做着天下无敌，举世无双的白日大梦呢！”</p>
“鼠目寸光、坐井观天、自以为是……我现在每每在书上读到这些词语，便会脸上臊的慌，因为这些就是往日的我。”</p>
“我曾经那么傲气冲天，不可一世，结果先被那小子当着仙门所有人的面一刀抽飞；后来又是被其他仙门的人，当众羞辱。”</p>
“我曾经自暴自弃，整日自怨自艾，我怨恨师傅，怨恨这仙门中的所有人，为何都不来安慰我，都不关心我，为何都对我遭遇的痛苦视而不见。”</p>
“不仅实力被其他人碾压，就连我曾经那么在意的容貌……你看，其实这才是我现在的真实模样。”</p>
柳中如藏淡淡地笑着，他原本如女人般白净的脸颊逐渐起了变化，只见数道暗红色的疤痕，犹如霹雳般贯穿着他的左脸颊，让他本来温柔英俊的面庞看起来颇为狰狞。</p>
合琴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又是怎么回事？</p>
“还记得雷霆之夜我以命搏命击杀了王齐么？”一道青光闪过，如藏脸上的疤痕消失了。“贸然动用自己尚未完全掌握的雷劫仙术，不仅让我失去了一条手臂，还给我留下了这道纪念。”</p>
“曾经我所在意的，引以为傲的一切……实力、资质、长相……如今都不复存在，但我终于是从白日梦中醒来，看清了自己。”</p>
“而此刻的我，也感觉到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p>
“你……真的变化好大。”</p>
合琴儿神色复杂，眼前男子那明亮而锐利的目光，竟是让她不敢直视。</p>
“所以……你明白了么？曾经做错了什么并不可怕，无论是谁都有行差踏错的时候，说句不该说的话，哪怕是我的师傅、师兄他们，伟大如仙王亦是如此啊！”</p>
“在那时候，柳生门濒临灭亡，人人自危，就连我都自暴自弃地等待着和仙门一同毁灭，因此我并不会因为你的选择而责怪你。”</p>
“但重要的是……你能否不断击碎往日的你，再去突破今日的你，超越明日的你。”</p>
如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站起身来，声如洪钟。</p>
“合琴儿！你为何想要加入我柳生杀伐组！”</p>
“我……我想要除掉自己的心魔！彻底和往日的恩怨、往日的自己做个了断！”</p>
还沉浸在刚才那一番对话中的合琴儿被吓了一跳，但在见到一脸严肃的如藏后，她瞬间反应了过来，随即激动地大喊道。</p>
她原本以为……随着时间流逝，她终究会忘掉那个微不足道的平凡青年，然而她却错了，她现在被自己的心魔折磨的痛不欲生。而唯有成为柳生杀伐仙，才能自由地离开这牢笼一般的仙山，去寻找他的踪迹。</p>
然后再亲手杀掉他，彻底了结自己的心魔。</p>
“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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