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蝼蚁

棠溪微在角落的空位上坐下，放包时察觉抽屉有东西卡住，低眸伸手去摸，是几本课本。 她随手翻开一本的扉页，上面是气势磅礴的三个字：祝景言。 姓祝？ 棠溪微第一想到的就是祝修文。 她不了解京城贵族圈，姓祝的人少之又少，轻而易举地就将这两个人联系到了一起。 意识到这是别人的座位，棠溪微将书放了回去，坐到了隔壁的位置。 邓春晖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其他的学生都不情不愿地捧起语文书背起来，只是注意力都悄悄地朝棠溪微的方向飘。 他轻咳几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严肃正经：“开学考马上就来了，把重心都放在学习上，别忘了你们现在的身份是高三生了，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 台下却没人听他的，甚至不给面子的哄堂大笑。 邓春晖已经习惯这群兔崽子的不听话了，以前祝景言还在时，班级氛围可比现在好多了。曾经的天之骄子意外陨落，他由衷感到惋惜。 行至棠溪微身旁时，他意味深长地开口：“唐微同学，年级里已经没有新的教材了，你就先用祝景言的吧。” 她隐隐猜到了什么，却还是装作茫然的模样，仰起脸好奇问：“祝景言同学不来了么？” “他……已经两年没来上过课了，”邓春晖似乎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无声叹了一口气，“他的书你就心安理得地继续用吧。” 棠溪微低下眼，“好。” 祝景言。 她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数秒后，眼尾轻弯起。 祝景言的课本很干净，除了扉页的名字一点笔记也没写。 课本里的内容她早已烂熟于心，高三是复习阶段，没有新的内容。老师们虽然知道28班是年级倒一，但仍旧尽职尽责地讲课。 班上的成绩全靠前十吊着，其他学生大多散漫，课堂气氛死气沉沉。 下课铃一响，老师立即停止讲课，抱起教案就火速离开教室，大步流星地出门。 学生们霎时和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你拥我挤地往外走。 棠溪微不喜欢热闹，单手支着下巴往窗外看。 学校为了高三有个安静学习的环境，将学生都安置在了靠山的两栋楼。 窗外是枯草丛生的荒废土地，不知道谁丢了一小块馒头，上面爬满了蚂蚁。 棠溪微觉得蚂蚁还挺像自己的，渺小，无法独立生存。 “梁川哥，你放学后就带我去打台球嘛……” 听见走廊上传来的声音，棠溪微直起身子。 那娇柔造作的声音，除了棠溪雪，她还没听过第二个。 棠溪微并没有兴趣出去看，打算留在座位上复习一下上节课的内容。 门口有人喊她：“唐微，班主任叫你过去一趟，办公室在小卖部对面的综合楼一楼。” 她礼貌道谢：“好，谢谢。” 棠溪微刚走出教室，一眼就看见走廊尽头的墙边穿着校服格裙的棠溪雪，她身边是一个黑色皮衣的高个子男生。 棠溪雪余光瞥见从走廊尽头走来的身影，目光一顿，随即幸灾乐祸地捂嘴偷笑起来。她只知道棠溪微被棠溪华安排在了普通班，没想到还是最差的一个。 棠溪微淡然扫她一眼，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梁川嫌棠溪雪吵闹，转过身打算回教室，一抬眼就看见棠溪微从面前路过。 她身形高挑，和娇小可人让人有保护欲的棠溪雪不同，她浑身上下都透着疏离冷淡的气息。 他咬着牙签的动作一顿，眸色深沉地盯着她。 棠溪雪愤恨地咬牙，“梁川哥，你认识她啊？” 梁川抽出牙签丢进垃圾桶，“不认识。” 她不屑地抱臂冷哼：“穿得那么土，还是28班的学生，有什么好看的。” 他侧眸睨她一眼，“你也不怎么样，明明有未婚夫了还纠缠我。” 棠溪雪表情僵硬，“你……你怎么知道？” 娃娃亲这件事明明只有棠溪家和祝家父母口头答应，并没有对外公布。 棠溪华计划在棠溪雪成人礼上宣布和祝修文的婚事，除了当事人，根本不可能有风声走漏。 见她陷入沉默，梁川深意地勾了下嘴角，“想知道我怎么得知的消息？祝家家风严谨，要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你私德有损，就离我远点。” 棠溪雪面色发白，他走远了几步后才回过神来。 她不喜欢祝修文那个文弱样，偏偏祝景言残了腿，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梁家独子梁川。 梁川和在腿废前的祝景言个性有些像，桀骜、狂妄，不可一世。 棠溪雪从小就没受过挫折，但在追祝景言的路上屡屡碰壁，他看她的眼神居高临下，像是坐于王位睥睨蝼蚁的高傲。她有了胜负欲，更是幻想拿下祝景言会有多少人羡慕。 但那场意外过后，祝景言能重新走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从此性格大变，再也没有来过学校。 她前年去过祝家一次，听见祝景言房间里砸东西的声音后，再也不敢来了。 棠溪雪不甘心，祝景言不喜欢她，残废以后她看不上，梁川进入了她的视线。 可他知道自己和祝修文联姻的事，今后要怎么下手？ 想起他刚刚看棠溪微的眼神，她攥着格裙的手渐渐收紧。 啧，棠溪微那个野丫头凭什么？就算她不是棠溪家的亲生女儿，可她享尽父母宠爱，棠溪微有什么？不就是长了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吗？她迟早要将那个野丫头赶出去！ 棠溪微鼻尖有些痒，忍不住揉了揉。 她路过几个办公室，在尽头找到了邓春晖所在的办公室。 棠溪微敲了敲门。 听见动静的老师都抬头看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学生。 邓春晖朝她招了招手，“唐微同学，来这里。” 他位置在最角落，坐在外面的老师都体贴地往前挪了挪椅子方便棠溪微挤进去。 但他们发现这学生太瘦，不用侧身就径直进去了。 棠溪微在邓春晖桌前停下，柔声问：“邓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转学生乖巧听话，比班上那群兔崽子要让人省心多了。 邓春晖这么想着，看她的表情就更温和了，“唐微同学，一中规定学生都要穿校服，新生也不例外。你穿什么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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