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玹闭上眼就能看见一个女子消瘦无依的模样，脸色白的令人心惊，凝眉望着他，幽怨凄恻，一遍遍问他：“你到底爱谁？”</p>
可仔细看去，那张脸一会儿是绾娘，一会儿是他的发妻。</p>
绾娘的死，让他整个人也跟着没了生气，他救不了她。</p>
悔恨、煎熬、无奈。</p>
肃柔她……最后的所为，是标准的太子妃的选择。</p>
对肃柔，他敬她、爱她、更有愧于她。</p>
萧玹被这种两难的情绪折磨的生不如死，只得遁入空门，寄希望能在渺沧海之一粟的佛法中寻到答案。</p>
谢檀弓下身，蹲在萧玹面前，“你的儿子，他很好，我会等他及冠之时将皇位还给他。”</p>
“你可信我？”</p>
萧玹终于抬起了眼眸，看着面前的年轻帝王，“一个孩童，落水、高烧不退、从高处坠下，是有无数种可能夭折的。”</p>
揣测圣意的人那么多，只要皇帝想，无需自己动手，底下人就会用无数种意外的方法取一孩童性命。</p>
“可他好好活着。”萧玹认真道，“多谢你。”</p>
听闻萧玹的话，谢檀压在供案上的手蓦然松了劲儿，佛教繁复的雕花纹路将他的手心硌出了深深的痕迹。</p>
他信他，他信他！</p>
谢檀似乎能从萧玹平静倦怠的脸上，看到过往并肩而行的峥嵘岁月。</p>
他的兄长啊……</p>
萧玹抬眼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轻帝王，多么相似的一张脸啊。</p>
他以前怎么从未察觉过？</p>
六弟萧慎逼宫那天，父皇中了毒，在陈良带着天子亲卫从暗道中冲出时，父皇说的那句话，萧玹一直记得。</p>
保护萧檀。</p>
论亲疏远近，父皇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父皇并未和萧檀见过面。</p>
到底为什么呢。</p>
后来他受了重伤，跌进了密道里，依稀看见父皇弥留之际与陈良交待着什么。</p>
再后来，陈良就拥谢檀称了帝。</p>
月华初上，穿过古刹高而密的林木照下来，满地斑驳。</p>
耳边是蝉鸣鸟叫，仰头是漫天神佛。</p>
萧玹心中并没有任何阴暗的想法，谢檀登基后垂治天下，做的很好。</p>
在此之前数代大昭帝王，皆以仁政治天下，未免温吞了些。</p>
谢檀一登基，是少有的铁腕，竟根治了不少累年积弊，比如摒弃承祖宗余荫入朝为官的弊端，强调以学识举士，任官以才，打破世家垄断，提拔寒门子弟。</p>
把江山交给应该的人，没什么不对。</p>
萧玹将腕子上的菩提手串褪下，交到谢檀手中，“戴着吧。”</p>
他说话时神情严肃，眼底的那几分轻松，却没逃过谢檀的眼睛。</p>
谢檀疑惑地看着萧玹，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p>
跪在蒲团上的僧人又重新闭上了眼，像一尊没了生气的木雕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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