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窗帘被吹得轻轻摆动，发出细微的窸窣声。</p>
程知微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的哄着爷爷，答应周末再过来，给他带新出的鸭屎香手打柠檬茶、还有撒着辣椒面的青芒果……</p>
最后爷爷念叨着吃鸭屎的“好奇”躺在床上，程知微又默默陪了一会儿爷爷，正要起身走的时候，爷爷忽然一把牵住了她的手。</p>
干瘦又干燥的掌心，只带着淡淡的温热，那点热，从手上烧到程知微心口，她眼泪快速翻涌。</p>
但她忍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是转过头，笑着说：“爷爷，你好久没有牵我手了。”</p>
爷爷紧紧攥住她的手，一双眼睛深深的望着她，半晌，他咧着嘴笑：“那以后你就牵爷爷的手，不要放开爷爷。”</p>
最后爷爷又看向周叙，笑了笑：“让你见笑了，微微，从小到大就爱缠我。”</p>
……</p>
院子里，一盏盏路灯下的光圈里时不时有落叶飘过，黑暗中的树影像是摇曳的幽灵，让人不寒而栗。</p>
哭声稀稀落落地响起，忽远忽近。可陈奶奶活着的时候，没有等来的人，现在哭又有什么用？</p>
她再也听不到，看不到了。</p>
程知微走在前面，她逃跑似的一路横冲，周叙默默跟在她身后。</p>
月亮远远的在身后照着，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像天涯里的一对苦命人，孤零零的走在窄道上，长长的影子，拖着他们往前走。</p>
过了好一会儿，程知微终于在回廊的转角处停下，她靠着木头柱子站着。</p>
周叙盯着她的背影，发现她正在发抖。</p>
他悄然走近她。</p>
程知微望着雨幕出神，上一次来，这里满墙的勒杜鹃开得正茂盛，可今天，雨点粗犷而猛烈，正无差别地摧残着它们。</p>
那些原本鲜艳的色彩，如同抹去了最后一抹粉妆，变得黯淡而失色。</p>
满地的残花被水流带动，旋转，翻腾，最终漂流到不知名的角落。</p>
它们的色彩被雨水稀释，生命的绚烂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几许轮廓，在雨中若隐若现。</p>
“周叙。”她的声音很低，险些被雨声盖了过去：“陈奶奶走了。”</p>
周叙离她很近，他能清楚地听到。</p>
夜色微光里，她的脸苍白得吓人，声音悲凉得让人心颤：“如果他们走了，我是说爷爷和奶奶都走了。”</p>
“你以后怎么办？”</p>
“我以后怎么办？”</p>
“我们这样的人，以后该怎么办？”</p>
周叙盯着她的侧脸，在穗花巷，她讲起了爷爷对美食上瘾的那个晚上，他看到凤凰木的红花，从高处落下来，擦过她的额头和眼睫，她的眼神都带着笑，那笑美得惊心动魄。</p>
那朵花落，在周叙的记忆深处像一个巨大的慢镜头，他总是能捕捉到那一刹那，程知微的声色和温柔。</p>
而现在，他只在月光里看到她的绝望，看到她，也像看到了他自己。</p>
周叙想了好久，久到他的思绪，停留在了台风天那天奶奶忽然走失的画面。</p>
“我不敢想，我也不想去想，一直以来，只有这件事让我无限焦虑。”</p>
他现如今只剩下奶奶一个亲人，这个问题永远是周叙的禁区。</p>
“我大概会死。”程知微抬起头望着月光，淡淡道：“没了爷爷，我就没了精神支柱。”</p>
实际上，在奶奶离开那年，她已经死过一次了。</p>
只是那会儿有林嘉裕还有爷爷，他们陪她走出了死亡的阴霾。</p>
如果爷爷有一天也这样，死在养老院里，那她大概率，彻底不想活了……</p>
第30章 </p>
韭菜</p>
出差两天，程知微最惦记的除了爷爷，就是她办公桌上那盆番茄。</p>
周一，她比往常早了 10 分钟回气象局，食堂也没去，直奔办公室。</p>
心想着这几天又是暴晒，又是暴雨，也不知道它的小番茄被摧残成什么模样了。</p>
她那盆还是周叙精心养了好久换给她的，可别又给养坏了。</p>
这么想着，程知微上楼的脚步又快了些。</p>
这个点，办公室空荡荡的，其他人还没上班，哪怕已经来了的，也都到楼下饭堂用餐。</p>
程知微回了工位，可桌面上并不见那盆番茄的身影。</p>
她伸头再一看，周叙那盆也消失不见。</p>
程知微纳闷，这年头谁还会偷两盆果苗？</p>
边想着她边往外走，下楼之前，见阳台门打开，她突然想到什么，直直往阳台的方向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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