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喜欢爬山。”边往景区大门走，她边对他道：“一个原因是身边没有喜欢爬山的朋友，很难找到搭子，再就是总感觉爬山很危险，我怕蛇。”</p>
周叙笑笑：“这边我经常来，没有蛇，你放心。”顿了顿，他又道：“这包我帮你背吧。”</p>
“不重。”她摇了摇头。</p>
周叙还是坚持，手举在半空中。</p>
程知微只好卸下背上的包，递给他。</p>
“这里最高海拔多少？”她问。</p>
“不到 2000。”</p>
“能看到云海吗？”</p>
“看天气，看运气。”周叙直言：“今天气温低，看到的概率会比较大。”</p>
“上一次爬山，好像还是去华山。”程知微想了一下：“本科那时候了，不过我们是坐缆车上去的。”</p>
她又问：“你去过华山吗？”</p>
周叙点头：“去过，大二暑假。”</p>
“太危险了。”程知微说：“那时候胆子比现在大，爬了云梯，我根本不敢往下看，咬着牙往上爬，终于爬到山顶的时候，没忍住往下面看了一眼，腿都吓软了。”</p>
“自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去其它的山，总觉得是极限运动。”</p>
周叙闻言笑了笑：“我们那时候半夜才从山脚出发，爬到上面刚好看到日出。”</p>
“你的大学生活一定很精彩。”她突然冒出这一句。</p>
周叙这样性格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混得开的。</p>
“我人生中最快乐的六年，就是本科到研究生那六年。”周叙答。</p>
他告诉她，那时候爷爷还在，奶奶身体健康，他在广州念书，平日里在学校有一大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周末从大学城回家只需要一个钟。</p>
前面 18 年，他走不到丧父丧母之痛，以及学习重压之苦，难得高考的时候争气，他破天荒考了整个高三最高分，被中大录取，又如愿选了自己喜爱的专业。</p>
本科到研究生那六年，是他最自由，最快乐的六年。</p>
可一切的快乐，都止于爷爷去世。</p>
爷爷去世后，奶奶患上阿兹海默症，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p>
周叙大好的人生刚要开始，又骤然结束。</p>
程知微静静听他说起他的过去，听着听着，眼眶又开始发红。</p>
“那你怪过奶奶吗？”她问。</p>
周叙毫不犹豫地摇头：“我很庆幸，她从来没想过跟我爷爷一块儿走。”</p>
“其实我最近老在想一个问题。”程知微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我不知道爷爷有没有怪过我，他对我那么好，可是最后两年，他却是在养老院度过的。”</p>
“如果我那时候强势点，坚持让他跟我一起住，他可能就不会这么快去世。”</p>
周叙听她说完，脚步顿住。</p>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她。</p>
程知微见他停下，她站定，回过头看他。</p>
“周叙，我觉得，我可能走不出来了。”她怔怔道：“我失眠，食欲不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开心不起来。”</p>
“我清楚知道我病了，就像高三奶奶去世那时候一样。”她声音忽高忽低，眼神无法聚焦：“可那时候还有支撑，毕竟爷爷还在，还有，我想考个好成绩给奶奶看。”</p>
“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说：“我跟林嘉裕分手了，爷爷走了，连你都要辞职……”</p>
她说得很平静，但语气里的悲伤跟绝望，让周叙心脏骤缩。</p>
他一眨不眨盯着他，半晌，问道：“你跟林嘉裕，分手了？”</p>
程知微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生活突然就变得一团糟。”</p>
他眼神暗了暗，向前走了两个台阶，站到她身侧。</p>
周叙看着她，沉声道：“虽然我父母去世那么多年了，但是我一直觉得，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p>
“你怎么知道？”</p>
“因为直到现在，我每天还会和他们说说话。”</p>
“他们都说了什么？”程知微呆呆地看着他。</p>
周叙笑了：“他们没办法说话，但是他们会为我做一些事情。”顿了顿：“他们会让红灯变绿，让地铁门迟点关，会提醒我下雨天要带伞……”</p>
“有时候，他们也会派人来，让她帮我一起找奶奶。”</p>
“知微，那些离开的人，并没有真正离开，他们只是没有了人的形状，但他们可以变成各种形态。有时候会化作一只蝴蝶，有时候会化作一道彩虹，有时候是山风，有时候是细雨。”</p>
程知微是无神论者，她从来不信这些，可周叙的话仿佛带着魔力：“我相信，你肯定在某些时刻能感觉到，你奶奶还在你身边。”</p>
“那天晚上。”程知微张开口：“我们去摘荔枝那晚，因为奶奶走丢，我们不得已在从化住了一晚。”</p>
“就是那晚，我对门的女孩被入室抢劫。”</p>
是巧合，也可能是她奶奶冥冥中安排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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