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恐怕的确是巧合。作为曾经亲手结束上百人生命的杀手，人影怎么可能不知道人被杀是什么样子。人被杀就会死是比婚姻更稳定的誓言。 </p>

人影名叫裴杰。他早年曾在国外的佣兵团服役，亲自参加过两次战争。回到黑港城后，战争的昔日阴影依旧笼罩着他，好在，他乐于此道，并且精于此道。这么多年他盘踞黑港城作案，从未失手。即使是八名异乡人的联手阻截，也没能防止他离开黑港城。 </p>

没想到，在这家普普通通的民居里，他竟然受了这五年来最重的伤！ </p>

一楼浴室的阳台很适合攀援。此间夜深人静，很适合裴杰在浴室里取得医药箱，并找到一个无人居住的房间养伤。从那对夫妻的对话中，裴杰知道健壮男人名为卢森，瘦削美人名为白唯。这么大的房子里只有两个人居住，这对于裴杰而言是再合适不过的隐藏场所。 </p>

想到这里，裴杰冷笑一声。没想到这样看似幸福的家庭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巨大的秘密。卢森没死是个巧合，但白唯想杀卢森的动作一定是真的。或许不用他出手，白唯就会干掉卢森。等到那时，他只用控制住白唯就够了。 </p>

裴杰翻窗翻到一半，不远处却传来脚步声……见鬼的！这家人怎么半夜爬起来？他连忙滚进草丛里，又把伤腿摔了一下，这让他面目扭曲。 </p>

但他的手摸到了一个东西……竖起来的改冰锥？谁家好人把改冰锥竖着放在树丛里？这是为了让人在做园艺时打滑，改冰锥插进脑袋里吗？ </p>

但这利好裴杰。他握住改冰锥，心道天助我也。 </p>

草叶缝隙中，他看见从房子里出来的人是卢森。和白天时不一样，夜晚的他看起来冷酷又僵硬。卢森打开面包车后备箱，将一个冰柜从后备箱里取出，放在小推车上。 </p>

他推着它，走向后院。 </p>

好好的怎么白天不卸货，偏要在晚上等老婆睡了再出来卸货？裴杰玩味一笑，他意识到这座房子里的看似恩爱的一对夫妻，都有自己的秘密。 </p>

卢森真是个幸运的倒霉鬼。若非裴杰被摔断了腿，此刻背对着他卸货的卢森的性命，早就不复存在了。 </p>

他看着卢森挪开花架，把大冰柜藏在了花架背后的地窖里……那里竟然还有个地窖？还好了，裴杰只是想要杀掉这对夫妻鸠占鹊巢。他对他们的秘密并不关心。 </p>

卢森又向他这边走来了。他即将背对着草丛走过，这是一个杀他的好时机……藏身在草丛里的裴杰埋伏就在此刻，有了一种不祥的预警感。这种感觉曾伴随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让他保住了他的命。 </p>

消音手枪！ </p>

子弹打偏了！它擦过卢森，射入了树丛，然后深深地，射入了裴杰的肩膀。 </p>

嗷嗷嗷嗷嗷！！ </p>

裴杰捂着自己的肩膀，在草丛里痛得抽搐。而他面前的卢森已经若无其事（真无其事）地走掉了。 </p>

只有上帝和裴杰才知道，这一刻的卢森是有多幸运！ </p>

卢森上了二楼。二楼卧室的灯再度灭了下来。卢森走过的位置，恰好是二楼主卧阳台能够对他发起伏击的位置。 </p>

枪法不好的人，能不能不要用手枪杀老公啊！你这样很容易误伤到想要杀了你们一家的无辜杀手！ </p>

而且谁会在枪法不熟练时夜间开枪？花园里也没有一个灯啊！这么短的距离都打不中的废物！ </p>

裴杰在对卢森一家的辱骂中，缓缓地失去了知觉。 </p>

雪山镇，第二天一早。 </p>

昨晚半夜，白唯把手枪藏在自己那一侧的床底下。这手枪是他在黑港城时买的。在铺好床后，他无比确定，自己一定要在对性上瘾之前把卢森干掉。他不能接受自己因为和一只僵尸做爱，而对性习惯，乃至有可能像那只僵尸一样患上性瘾。 </p>

他已经想不通卢森究竟是个僵尸还是个老谋深算、又幸运得要命的人类了。除草机明显是搅到了什么东西的。他的角度看不见除草机底下，那就承认那是卢森的衣服吧。酒店床上的一切也可能是性带来的幻觉。此刻，他宁愿卢森是后者。一则后者更符合逻辑，僵尸怎么会有性瘾。二则，他更有杀死人类的可能。 </p>

但无论卢森是僵尸还是人类，他都是一个可恶的骗子，使用着虚假的身份和简历，是不存在的幽灵。 </p>

他被不存在的幽灵困住了，却又不能接受自己离婚。 </p>

或许，只有杀了卢森，才能证明卢森确实活着过。 </p>

白唯做了一晚光怪陆离的梦。他梦见自己被看不见脸的幽灵拖到水底。醒来后，他看见卢森的大脸。 </p>

“亲爱的，早上好。”卢森微笑着说，手开始摸他的腰。 </p>

白唯看着他，在不承认自己有些食髓知味的同时觉得他面目可憎。 </p>

或许卢森还是一只懂得光合作用的植物。否则他怎么会在早上就精神百倍。白唯把脸贴在卢森的胸口。卢森胸肌上出了汗，白唯鼻间都是雄性强烈的气息。他随着卢森耸动，试图想象自己身处原始树林中，好让自己清心寡欲。 </p>

但很遗憾，他又觉得自己被猪笼草或者藤蔓之类的捕食了。卢森对看他的脸、抓他的脖子永远有谁也比不上的执着。他尤其喜欢看见白唯满脸泪水的样子。 </p>

卢森即使是植物也是最暴烈的那种。而白唯每次濒临失控时都是白唯最想杀卢森的时刻。 </p>

终于，卢森亲了亲他的脸。白唯花了点时间才缓过神来，知道一切结束了。 </p>

一切结束，一切又没有结束。卢森把他抱起来，黏黏糊糊地贴着他的耳朵说：“公主殿下，吃饱了吗？” </p>

白唯：…… </p>

死亡直视。 </p>

卢森又低低地笑了一声，他亲亲白唯泛红的指尖：“我们去吃早餐。” </p>

让白唯倍感不适应的公主抱终于融入了日常生活里。他被卢森抱着下楼，走向餐桌。 </p>

白唯发现，自己还是很不喜欢被人这样紧密地抱着。 </p>

裴杰费劲千辛万苦，终于爬进了一楼浴室里。 </p>

他在草丛中昏迷一夜，还好，他醒了。就在他在浴室里翻找医药箱时，他听见客厅里卢森的声音：“……我想去旧货市场看看。我们买点各自喜欢的古董，装饰家里，你觉得这样好吗？” </p>

这个倒霉蛋，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被谋杀！ </p>

很快，裴杰听见白唯的声音：“正好，我也想在花园里装一些夜灯。” </p>

倒霉的杀手就在此时翻到了医药箱，绷带酒精一应俱全。 </p>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p>

裴杰面目扭曲地笑笑。他觉得自己可比卢森幸运多了！ </p>

“旁边的这幅画为什么这么便宜？”白唯说。 </p>

画廊里的画大多在一千元以上的价格，只有这幅角落里的画在价签上孤零零地标注着“500”。在等待老板回答时，白唯低身去看。画面上是一座雨中的房屋，翻滚的云卷，发黑的玫瑰，写实的砖瓦……笔触看起来和别的画也没什么区别。 </p>

“啊啊，这幅画，这幅画的主人，我们是从急于卖钱脱手的主人手里收来的，所以……”站在白唯身后的老板说。 </p>

健壮的卢森就在此刻跨越其他物品，悄声无息地来到了老板身边。 </p>

“请对我的妻子说实话。”卢森的眼眸微微泛蓝。 </p>

“事实上，这幅画是其画家在生前所作。在画完这幅画后，他枪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然后饮弹自尽。在那之后，购买了这幅遗作的几个人家都陆续闹鬼。曾经有人半夜看见画里出现一个穿着血衣的女人的身影。这几户人家的男主人也患上了急病……”老板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出了这些。 </p>

完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对这幅画感兴趣的人，今天这画又不能脱手了！他绝望地想。 </p>

然后他就听见白唯说：“是吗？这幅画背后竟然有这么有意思的东西。老公，我想买这幅画。” </p>

……啊？ </p>

卢森有些不赞同，但他给出的理由也让老板难以理解：“亲爱的，这幅画这么便宜，买它太埋汰了。你是不是想给我省钱？我们买那幅最贵的吧。” </p>

“不嘛老公，我就喜欢这幅画。”白唯用手帕擦画框，一副很喜欢的样子，“你看，这幅画上的小房子多好看啊！” </p>

……老板成功将这幅画脱手了，甚至，他自己都不明白这幅画怎么能被脱手的。白唯刷了卡，让工人把画搬到自己的车上，靠在柜台旁边询问他：“我第一次知道古董店里还能有这样充满历史的好东西。你们还有别的好东西吗？” </p>

“画作，倒十字架，镜子，脸谱装饰，动物头骨……亲爱的，我第一次知道，你是一个民俗爱好者。”卢森说。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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