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卢森以为自己会对乔烨生气的。可他完全没有。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在白唯面前也只是一个破防的小丑而已。 </p>

而且白唯始终在维护他……甚至到了让他羞愧难当的程度。 </p>

真正让他十分在意的，竟然是从未口出恶言的李愿。 </p>

卢森用手指抚摸自己脸部的肌肉。只要他愿意，他便可以让自己的模样与乔烨或者李愿一模一样。他大可以替代他们，成为其他人眼中的乔烨和李愿，蛊惑所有发现了不对劲的人……只要他愿意。 </p>

可他的手最终重重地落在了洗手台上。 </p>

不，没办法。 </p>

他可以变成他们的模样……可他永远无法变成他们。 </p>

他离开洗手间时，发现白唯正看着他。白唯靠在床上，手里拿了一个ipad在看玩家们的新闻。 </p>

白唯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直到与玩家的决战打响之前，他都决定留在这里，像自己从前一样地生活。 </p>

但此刻，他当然注意到了卢森的情感波动。 </p>

卢森不是在吃醋，他是在悲伤。白唯极度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p>

因此，在乔烨面前，白唯维护卢森。在两个人私下相处时，白唯没有说一句话。 </p>

就像此刻，他意识到了卢森的情绪或许已经快要积攒到了他的爆发点。 </p>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p>

或许……这会是让卢森离开他的好机会。 </p>

想要卢森这样一个习惯了抢夺的强盗离开，能驱使他的行动的绝不是愤怒或是吃醋。那对于卢森来说，都是来自于外界的攻击或感受。 </p>

卢森是佣兵，他最擅长的便是应付外敌。 </p>

真正能让卢森消失在他面前的，只有让卢森觉得自卑。 </p>

让卢森觉得他不配。 </p>

或许告诉卢森，“他不配”吧。其实很简单，今天李愿的出现已经让卢森有了一些这样的感受。或许这会伤害卢森，但这不就是白唯的目的吗。 </p>

白唯就在这时候忽然想到，他曾经想过那么多办法，干掉卢森，或者假装出轨，让卢森觉得自己是个瑕疵品，所为的都是想让卢森放弃追着自己。 </p>

可他没想到，想让卢森离开的绝招，竟然这么简单。 </p>

只要卢森觉得“他不配”就够了。 </p>

这是卢森身为怪物，第一次有这种感受吗？他到底有多少感受，是白唯自己为他第一次带来的呢？ </p>

白唯知道，只要握住了另一个人心房的钥匙，想要伤害他就变得无比简单。而且这不就是他的目的吗，再者，让卢森离开……也是为了卢森好。 </p>

卢森本来就不该和他的决战有任何关系。 </p>

“卢森……” </p>

我祖父拜托李愿来打听我的消息。他没有恨我，我好开心。 </p>

李愿主动告诉我这件事，而没有撒谎隐瞒。他真有君子之风，我从小到大，都很佩服他这一点。 </p>

李愿真是个很光风霁月的人。一直以来，我都想成为他这样的。可惜像我这样的……很不配成为他的朋友。现在更不配了。 </p>

比如今天，我一直在对他说谎…… </p>

想要赶走卢森，只需要这短短几句话就好了。 </p>

可是…… </p>

‘我不想用这种方法赶走卢森。当然，我一定会赶走他的。’白唯突兀地想着，‘我只是不想让他离开得……’ </p>

如此痛苦。 </p>

卢森不应该承担着这样的评价离开。卢森会很痛苦，或许直到他漫长生命的尽头，他都无法再忘记这几段话。他会将自己视为永远无法离开深渊的罪人，卢森会认为他只会带着任何人下深渊。即使再去其他小镇、再在其他地方重新开始，他都无法真正地“重新开始”。 </p>

“我没有想要他留下，我只是不想让他这样离开。”白唯又一次对自己重复，“而且，我不想装成一个受害者的模样。我们两个都是坏种。半斤八两。我却要骗他觉得我是个可怜的无辜者似的……我不想做这么没品的事情。而且我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真能变成李愿那样。” </p>

好吧，怪物不要欺负怪物，对他说“是你害得我没有变成人”。 </p>

“卢森……” </p>

卢森的脑袋转了过来。 </p>

“没什么。”白唯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半个脑袋，“晚安。” </p>

卢森靠在他身边。他们靠得很近，但白唯想，他们很快就会分隔遥远。 </p>

而在此刻，卢森终于开始单独地面对李愿了。李愿友善地、却也严肃地看着他。 </p>

“其实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一直很想知道、也很想看见你是什么样的。”他说，“我非常希望你是个烂人，你和白唯的婚姻也并不幸福。如果这样……我就可以鼓足勇气，理所当然地拆散你们了。” </p>

卢森：…… </p>

“其实我曾犹豫过很久，在很多时刻，很多次。或许和他做发小才是更加安全的选择。我了解白唯，和他发展最亲密的关系其实是一件很高风险的事情。他对待陌生人会礼貌疏远，对待普通的朋友会礼貌友善，但面对最亲密的关系时，他会不知所措，乃至想要直接斩断……”李愿说，“而我的家族，他们也不会允许我选择一名男性做自己的终身伴侣。而且，我不认为白唯会有耐心和我一起克服这些困难……” </p>

卢森忽然感觉自己的胸口闷闷的。那并不是郁闷，而是一种属于台风来临之前的闷热，无数能量积聚在空气里潮湿的细小水滴里，巨大的力量在酝酿，山雨欲来。 </p>

“直到他结婚时，我发现我很痛苦……异常地痛苦。可我了解他的性格，他不会反悔自己的决定。但……如果我看到他不幸福，如果我看到这段婚姻是痛苦的……我一定会帮助他脱离，无论他的计划是什么。”李愿一字一句地说着，“一年前我听说了你们的婚姻危机，于是我告诉自己……” </p>

“但这两天，我发现……我看出来。”李愿自嘲般地道，“白唯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是真的喜欢你。” </p>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白唯是个非常依赖习惯的人，也非常执着于习惯，他比任何人都要想要得到一成不变的东西、恒久的东西。或许在喜欢你之前，他已经习惯了你。” </p>

“而你，也对他很好。我完全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能找到一个如此合适他的人。白唯所有不为人知的小习惯，你竟然全都知晓并且践行。你们一起去过那样多的地方，而白唯竟然如此信任般地和你靠在一起，他那样放松，这都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p>

不，哪里是合适呢？所有的严丝合缝，都是他和白唯一点一点地、鲜血淋漓地、像两块嶙峋的顽石一样尖锐地、吱嘎吱嘎地磨出来的。 </p>

而这个人，竟然轻描淡写地用一个“如此合适”来形容他们。 </p>

连开始的勇气都没有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说一路走来的他们？ </p>

即使这中间矛盾过、争吵过、恨过，但也是他们走过的路啊！ </p>

“在他未来的生命里，能发挥最重要的作用的人从今以后便只有你了。卢森，我希望你能够更加包容他，能够让他越来越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p>

“不可能。” </p>

卢森这三个字，忽然打断了李愿的话。李愿一愣，如从未预料到般地道：“你的意思是？” </p>

“原本我有些嫉妒你，乃至认为，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是更适合他的人。可现在，听完你这段话后，我完全不这样想了。原来你如此浅薄。”卢森缓缓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想么？” </p>

“因为你们，你们这些人，在白唯面前永远觉得自己是正确的。而我在他面前，永远觉得自己是错误的，或者说，是犯了错的。” </p>

“这就是我和你们最大的区别。” </p>

“所以，不会有人比我更适合他，也不会有人比我更能给他带来幸福。这件事只有和他天造地设的我才能做到。”卢森说着，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所以你们，全都出局了。” </p>

“我比任何一刻都要自信，都要相信我能给他带来未来。” </p>

“你？好吧，我还有问题想说，原本我没打算提及这一点的，毕竟我看出来你和他真心相爱！”李愿在短暂的恼怒后，他压低了声音，快速道，“你的履历有造假的因素吧？你最好想想，自己要怎么处理这些事，别给白唯带来麻烦！还有，白唯喜欢简单的生活是他自己的事，这不代表你以后可以理所应当地依赖他的收入过活！即使你没办法让白唯过上以前的生活，至少也得……比如这个民宿……” </p>

“哔哔！” </p>

“哔哔！” </p>

就在此刻，柳溪安静的街道里，忽然传来了响亮的喇叭声。 </p>

谁能想象到柳溪还有这么没素质的居民……莫霓正打算把药物下在晚餐的食材里。就在她看向街道的那一刻，她便欲哭无泪，知道一切都完了。 </p>

又有新人来了！ </p>

还是一辆……又是阿斯顿马丁？！ </p>

还是女武神？ </p>

全球限量150台，500万美元？！ </p>

还想靠抓第一杀手给自己退休攒最后一笔钱的莫霓：…… </p>

“天哪……”她绝望地说，“这世上所有的有钱人，都来雪山镇旅游了吗？” </p>

“这民宿，招财吗？” </p>

“没事的宝贝。”莫索安慰她，“有钱的都是过来的房客，至少这旅店老板和我们一样穷。” </p>

另一边的两个探员则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 </p>

“又是豪车？又来了个全球级别的贵公子是吗。”叶涵喃喃道，“乔叔，再这样下去不得来个加强连保护他们啊？” </p>

雇佣兵里卡多在大街上按了十次喇叭。坐在副驾驶上的恩佐阻止他：“老兄，你非得这样吗？这样扰民啊！” </p>

“佣兵说扰民，什么地狱笑话。”里卡多洋洋得意道，“这车可是我好不容易搞来的！没有男人能拒绝这样一辆车！一会儿告诉深海，只要他肯出山，这辆车就送给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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