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幸亏他还有一丝理智,把怒火都憋回去了,起码面上没表现出来。 反而哪壶不开提哪壶,嘲讽道: “你这儿,挺热闹的呀。” “是!”张知劲眼色变也没变,顺水推舟邀请顾挺之: “我正愁人少,堵不住他人的嘴。可喜玄武将军来了,正好请你做个见证。” 顾挺之一噎。 “你说请我,我就来?你算老几,敢指使我?不过” 他话锋一转,不无恶意: “有热闹不看那是王八蛋。既然你诚心请我,那我就看看。以后也好回去吹嘘吹嘘。” 说完,他哈哈大笑。 张知劲只要他答应了就行,其它的他只当没看见。 他直接扭过头,对刘二女客气的道: “还请你给搬几张椅子。” 按说刚发生的事,他们得避嫌,可谁让就只有他们两人是这个院里面的? 他也就顾不得讲究了。 刘二女定了定神,直觉告诉她要听话。 “好!” 她听令行事。旁观的妇人里,也走出来两三个有眼色的帮着她一起。 很快,院中就放了四把椅子。 顾挺之也不用其他人让,就自顾坐在中间的那把上了。 然后,他先笑眯眯地对华信少妇招呼: “赶紧的,快坐下啊。你不累?” 又暗暗做了个手势,大门被最后一个随从轻轻关上了。 花信少妇犹豫了一下,紧随其后坐在他旁边,随从丫鬟立在他们身后。 张知劲没去凑那个热闹,还是站在院中,环顾四周,朗声道: “都说‘眼见为实’。我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儿,我要说是误会,你们也不相信。 但要我就这样让它糊里糊涂的过去了,我也不愿意。 毕竟,人活着有时候就是为了个名声。 尤其对女人来说——对男人了不起是桩风流韵事,对女人来说有时候却能要人命。 所以,我想:咱们干脆大庭广众之下,当面锣,对面鼓的把一切说清楚,给咱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大家说,可好?” 当然好了! 反正看情形也出不去——大门被关了,就像那什么贵人说的那样,有热闹还能光明正大的围观,她们干嘛不看? 这些妇人里着实有几个胆大的,借机找了块儿好地坐下。其他人本着法不责众的道理,也相继就近找地儿了。 刘二女也没意见。 就像古往今来,犯法的实行连坐一样。这一个人的名声坏了,也会牵连家人。 她一个人不要紧,大不了一死了之。 可儿子、娘家怎么办? 她巴不得说清楚呢,怕就怕别人不相信。 顾挺之没吭声,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 花信少妇这会儿再没刚才泫然欲泣的模样儿了,反倒正襟危坐。 一脸的雍容尔雅,举止从容大方,整个一副名门闺秀的典范。 至于那些随从?那是人吗?在他们主子眼里,不过是个物件儿。 张知劲眼看众人果然都不反对,随之进行下一步: “你们两个谁先说?” 他问的是刘二女和姜氏。事有先后,追踪溯源,当然得首先问她们。 “俺”,他话音刚落,张郑氏已抢先叫道。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任是她脸皮再厚,也忍不住老脸一红。便干脆破罐子破摔,将错就错: “俺儿媳妇儿先说。” 她推推不出声的姜氏: “还发啥愣?” 又意有所指的道: “我知道你好心,但也得有好报啊。别最后一片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那才叫好瞧呢。 想想你兄弟、你妹子,再想想你儿子!咱可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是吧?” 良心两个字,她咬的音儿重重的,几乎咬牙切齿了。 甚至,还背着人隔着衣服,使劲儿的在姜氏腰上一拧。 姜氏吃痛之下,差点叫出声。任是咬唇把惊呼憋回去了,好懒没露馅儿。 不过,到底开口了。 “今儿六伯爷开丧……俺看见刘氏,就是二女鬼鬼祟祟的……这本来不管俺的事儿。 可前段儿时间,俺才得罪了她。” 她为了取信众人,将上次她们婆媳想抢刘二女差事儿的前后也说了。 当然她没那么傻——准备实话实说,反而把事儿都推到张杨氏身上。 “上回五房盖新房,俺和婆婆好心来帮忙。 做完饭空闲时,五婶给俺们说了:想让俺们给知劲兄弟做饭。” 反正张杨氏也没在这儿,不会有人跳出来反驳。 至于张知劲?她早得罪了,一回还是两回有区别吗? 她当然说的理直气壮,好像是真的一样。 “谁不知道俺家的情形啊?这可是好事儿啊。俺们那个高兴啊! 哪知后来才知道,这活儿二女早接了。 她根本就是诳俺的。 俺那个气啊!白高兴了一场不说,还无缘无故的得罪了人。 当时,这事二女是不知道,但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知道后会不会记恨俺们? 老祖宗早说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也怪俺们小心眼,想着要听老祖宗的话。 这不今儿,一看二女情形不对。俺还以为她要对付俺们,害怕之下便偷偷跟着了。 哪里知道——”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住——不好意思说下去。却不妨碍围观的妇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刚才看到的画面: 张知劲半躺在床上,刘二女趴在他腿上。听见声响,刘二女赶紧想爬起来…… 嗯—— 妇人们面面相看。虽然没说话,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时间差不多了,姜氏不用人催,继续做结尾: “俺哪里见过这个呀。害怕之下,不免叫了出来。 后来,俺正怕要被杀人灭口呢。你们就来了……” 说着,为证明所言不虚,她还一脸后怕又感激的瞧瞧围观的妇人们。 “你胡说!” 刘二女又气又急。 急得目眦欲裂,恨不得将姜氏生嚼了。 她怎么能胡说呢。这是要她的命啊。 偏偏姜氏还看热闹不怕事儿的——火上浇油: “俺怎么胡说了?咱虽然是女人,可也要敢做就得敢当啊。 哦!我知道了!” 她拍了一下大腿: “你这是心虚了吧?要不然,你能气成这样?可这怨谁?自己造的孽,自然得你跪着也得走完呀!” “闭嘴!” 冷眼瞧着刘二女被姜氏的一席话挑拨地就要失态,张知劲先呵斥了一声。 姜氏不服气。 正想说出‘还查啥呀?不是说误会吗?看看,转眼这就忍不住为某些人说话了!’ 张知劲的警告已来了: “这里不是让你挑拨离间的地儿。 我让你说,你就说。说完了你就闭嘴。也听听别人这么说,也让人知道我们不会偏听偏信。 要不然让你这么胡搅蛮缠下去,岂不是扯到明天也扯不清楚? 大家伙儿又不是没事儿干了,谁有功夫光陪你生事儿?” 这一番话,张知劲说的又快又严厉,姜氏更觉得张知劲偏心了。 她心里也清楚她是拦不住刘二女说的,又到底刚被说了一顿,好歹是闭嘴了。 其他妇人们却觉得张知劲说的也有理。 的确,就算他们在无知,也知道不能偏听一个人说的道理。 虽然也有人觉得张知劲偏心。 可话又说回来了,你既然觉得张知劲偏心啦,那不就是说明了,你心里是相信张知劲和刘二女有私情? 要不然无缘无故的,张知劲干嘛偏心刘二女? 既如此,那人家偏心点不是挺应该的吗?那你还抱什么屈? “你说。”张知劲不想拖下去,干脆利落了对刘二女点点头。 刘二女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的火稍稍冷静了一下。她知道要想洗脱身上的污点,自己首先就得争气。 遂暂且忍气吞声,先把一切前因后果讲了个明白。 而且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她更是连自己当时怎么想的都一一道出。 不过,连姜氏都知道往好了说,她自然也不傻,便将该隐的隐去,挑挑捡捡的说了。 “……我想着,到底一个院儿里住着,不知道也就罢了。老天爷既让我看见了,我总不能就那么眼睁睁的干看着吧?怎么着也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才是。 还有,那做贼的,谁不知道来得快去得快?要为我去报信儿的功夫,让他们跑了,是谁也得憋屈死吧?…… 我就想着,我先冲进去。能打得过,嫂子(姜氏)就一块儿。打不过,正好有我拖着他,她先跑去报信儿。 哪里知道——” 她没往下说,但她的未尽之言在场的人都明白。 妇人们立刻群情哗然。 ——虽然姜氏说的很有趣,让大家伙儿喜闻乐见。 但是万一,刘二女说的才是真相的呢? 日后她们只要想想:人家本来做好事儿不留名来着,结果没捞着好不说,却被她们冤枉了。 谁的心不是肉做的?到那时真能好受? 当然,这事说起来也不怪他们大惊小怪,实在是俩个人说的太南辕北辙了,让她们想不见仁见智都不能。 张知劲拍拍手,冷着环顾四周。 妇人们察觉到他的目光,有聪明的就想着: “反正现在她们也没那本事——看不出来两个人说的谁真谁假,那还不如接着看戏。 至于说闲话?她们什么时候不能说,非得凑这功夫?” 于是,便率先住了嘴。 人都是从众的。 其他人慢慢的也不吭声了,场面儿再次安静下来。 张知劲暗自点点头,觉得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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