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镜中人

看着镜中那张瘦骨嶙峋的脸，延赤霞心中一阵厌烦，索性转过身去，自顾自地玩耍起来。 玩了一会儿，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他。 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身后的镜子，正好与镜中的自己，四目相对。 延赤霞有些尴尬，连忙抬起右手，朝镜中的自己挥了挥。 咦？不对劲！ 镜中的“自己”，竟然也抬起了右手！ 镜子里的影像，应该是左右相反的才对啊？ 延赤霞心中一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怎么……怎么会这样？” 他再次看向镜子，只见镜中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和恐惧。 而他，明明没有笑！ “啊！” 延赤霞惊恐地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躲到了角落里。 镜中的“他”，却放肆地大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如同夜枭啼哭，令人毛骨悚然。 “鬼啊！救命啊！娘！爹！救救我！” 延赤霞吓得魂飞魄散，屎尿齐流，拼命地拍打着房门，哭喊着求救。 然而，任凭他如何呼喊，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救……救命……救……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只剩下微弱的呜咽声。 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绝望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昏睡了过去。 “咚！” 第二天清晨，送饭的动静，将他惊醒。 昨夜的恐怖经历，仿佛一场噩梦。 虽然他努力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场梦，但他却再也不敢直视那面镜子了。 他甚至不敢靠近那面镜子，生怕那个可怕的“自己”，会再次出现。 然而，在这狭小的柴房里，他终究无法永远逃避那面镜子。 而且，他的心中，也充满了疑惑。 难道，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究竟是怎么进入镜子的？ 镜子里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是比柴房更小，还是更大？ 好奇心，最终战胜了恐惧。 延赤霞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那面镜子。 还好，那个可怕的“他”，并没有出现。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真正站在镜子前时，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恐惧。 他不敢再看镜中的自己，连忙将镜子翻了过来。 镜子的背面，刻着一幅仕女图，画中是一位仙女，脚踏祥云，衣袂飘飘，仿佛随时都会飞升而去。 以前，他从未仔细看过这幅画，如今再看，却觉得那仙女，仿佛真的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他宁愿看着这幅画，也不愿再看到那个可怕的“自己”。 他决定，以后就将镜子翻过来放着，再也不去看它了。 然而，他的决心，并没有持续多久。 三天后，他便忍不住开始好奇，那个镜中的“他”，究竟在做什么。 在这间柴房里，除了老鼠和他自己，就只有那个镜中的“他”了。 好奇心，如同野草一般，在他的心中疯狂滋长，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将镜子翻了过来。 “啊！” 镜中的“他”，仿佛一直在等着他，在他翻过镜子的瞬间，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延赤霞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魂未定。 镜中的“他”，却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仿佛在嘲笑他的胆小。 “别……别笑了……” 延赤霞低声说道，声音颤抖着。 镜中的“他”，却笑得更欢了，甚至在地上打起了滚，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延赤霞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只能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继续翻找着那些杂物。 夏天来了，天气炎热难耐。 镜中的“他”，也变得更加活跃起来，在镜子里面上蹿下跳，一刻也停不下来。 延赤霞努力不去看他，却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地观察着他。 只见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开始比划起来。 “咦？” 这动作，怎么这么眼熟？ 延赤霞仔细回想，终于想起来了，那是父亲曾经教给哥哥们的招式！ 他年纪太小，没有资格学习，只能在一旁观看。 那套招式，好像叫做“九天剑法”？ 镜中的“他”，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一整天都在练习那套剑法。 延赤霞假装翻找杂物，偷偷地观察着他的动作。 冬去春来。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包括恐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延赤霞已经不再害怕那个镜中的“他”了。 他甚至会一整天都坐在镜子前，看着他练习剑法。 他还会跟着他一起比划，虽然只是胡乱挥舞，但却让他感到无比快乐。 他发现，只要跟着镜中的“他”一起练习，他的身体就会变得暖洋洋的，仿佛有一股暖流，在他的体内流淌。 这样，他就不会再感到寒冷了。 他挥汗如雨，乐此不疲。 镜中的“他”，每天都会练习两次“九天剑法”，每次九遍。 无所事事的延赤霞，也跟着他一起练习。 第三个冬天结束的时候，延赤霞已经能够熟练地施展“九天剑法”了。 镜中的“他”，看到这一幕，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停止了练习。 “你竟敢模仿我？” 他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不屑。 延赤霞心中冷笑：“那又如何？” 镜中的“他”，冷哼一声，突然改变了招式，开始练习一套全新的剑法。 这套剑法，与“九天剑法”截然不同，更加复杂，更加精妙。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得意，仿佛在说：“这套剑法，你肯定学不会！” 延赤霞不服气，瞪大了眼睛，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动作，然后笨拙地模仿起来。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这套剑法，远比“九天剑法”难得多，他根本就无法掌握其中的精髓。 镜中的“他”，看到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延赤霞羞红了脸，却咬紧牙关，继续练习。 镜中的“他”，仿佛故意刁难他一般，每当他快要掌握一个招式的时候，便会立刻换成另一个招式。 这套剑法，也有九招。 延赤霞花了两个冬天的时间，才勉强学会了这九招。 而镜中的“他”，也已经长成了一个少年。 春天来了，镜中的少年，突然丢掉了手中的木棍。 他从镜子里的书堆中，抽出一本书，开始阅读。 延赤霞好奇地环顾四周，在柴房里找到了那本书。 镜子里的景象，与柴房里的景象一模一样，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那本书。 那本书，竟然是《大学》！ 那是他六岁之前，和哥哥们一起学习的课本。 后来，他在学习《论语》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下意识地模仿着镜中少年的动作，拿起《大学》，开始阅读。 然而，少年却突然放下书，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过了一会儿，他又拿起《大学》，一边阅读，一边用手在身上摸索着。 延赤霞看得一头雾水。 他学习《大学》的时候，可没有这些奇怪的动作。 少年却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哈哈大笑，然后再次闭目调息。 这样的事情，重复了几个月。 延赤霞也跟着他一起做，但他的《大学》里，并没有那些奇怪的内容，他只能胡乱模仿，却始终不得要领。 终于有一天，他失去了耐心，将《大学》丢到了一边。 从那以后，镜中的少年，便不再练习剑法，也不再阅读《大学》，只是静静地坐着，闭目养神。 那本《大学》，也被他丢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延赤霞更加确信，镜子里的景象，就是柴房里的景象。 除了他们的行为举止不同之外，镜中的少年，与他简直一模一样。 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他五年来的经历，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甚至想过，或许，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镜中少年的恐惧和戒备，也渐渐消失了。 谁会害怕自己的幻觉呢？ 夏天来了，镜中的少年，突然又拿起了那本《大学》。 他翻到中间某一页，仔细地阅读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再次陷入了沉思。 延赤霞好奇地蹲在镜子前，观察着他。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渴望得到父爱，而产生的幻觉。 除了那本《大学》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像是他幻想出来的。 他突然注意到，少年手中的那本《大学》，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从未见过父亲在阅读书籍时，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 那本《大学》里，究竟写了什么？ 为什么少年会一边摸索着自己的身体，一边点头？ 延赤霞很想看看，少年手中的那本《大学》，究竟写了什么。 他觉得，只要自己再靠近一些，就能看清书上的内容。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少年今天应该会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会动弹。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镜子。 为了看清书上的内容，他将脸贴近了镜面。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放松警惕的那一刻，镜中的少年，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 “啊！” 延赤霞发出一声惨叫，吓得魂飞魄散。 镜中的鬼，竟然抓住了他的头发！ 那个少年，根本就不是他的幻觉！ 少年用力一拉，将他拽进了镜子。 “啊！放开我！” 延赤霞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最终，他还是被吸进了镜子。 与此同时，少年也从镜子里走了出来。 只是一瞬间，两人便交换了位置。 “哈哈哈！” 少年从镜子里出来后，兴奋地在柴房里跳来跳去，放声大笑。 延赤霞拼命地拍打着镜子，想要出去。 “砰！砰！砰！” 然而，那面青铜镜，却纹丝不动。 延赤霞绝望地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正是他熟悉的柴房。 他竟然被困在了镜子里！ 他呆呆地站在镜子前，看着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他珍藏的糕点。 “那……那是我的！” 延赤霞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然而，少年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继续吃着糕点。 “那是我的……” 延赤霞再次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然而，少年却只是笑了笑，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继续在柴房里玩耍，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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