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保全世界的代价

（本章5400字，蛮长，将近三章合一的长度。） 初代已经消散殆尽这件事，卡文是知道的。 从他们对阵虫人双子的时候，初代就已经相当不稳定了，他只是勉强维持着自己的意识，给林铭和卡文做一些情报上的支援。 “如释重负啊……” 初代的声音，听起来出奇的轻松。 卡文相当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可能是因为他早就知道有这一天，所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反而是林铭，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你可能不知道，你是我在这个世界解决的第一个事件。” “荣幸至极。” “卡文成为完全体之后会有什么变化么？” “记忆和意识不会有变化，放心。” “他会继承你的一部分意识么？” “这次不会了，这次我会走的干干净净，啊，你这么一说的话，可能有些行为习惯会变得像我……” “那不还是没走干净……” “我的生死观和你们有所不同，我觉得自己消散这件事没什么好遗憾的，因为在我之后夜生依旧会继续存在……但是看你的表情，这似乎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 “这不废话……” “没关系，我觉得你们两个能搞定一切。” “话虽如此，但在面对一些重大事件的时候，身边有一个长辈，就会觉得稍微安心一点。” “长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初代笑的相当开心。 “我曾经耗费了相当大的力量去寻求同类，寻求家族，寻求子嗣……没想到，其实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初代似乎相当欣慰的接受了林铭“长辈”这个称呼，并且最后给林铭说了自己的安排。 “理论上，我只要一消散，卡文就可以顺利的将七个核融合为一个，成为真正的完全体，原本的计划是卡文成为完全体后，再由你吸收卡文的能力，然后用这个能力做支撑锁定世界，对吧。” 林铭点了点头： “是这样没错。” “但是这个过程不确定性太多了，卡文的融合过程或许会有暂时的失控，他成为完全体后你对他的吞噬也需要时间，而且这个吞噬据你自己所说也还有诸多问题……” 初代顿了顿，说出了他的设想： “既然你需要的是灵魂的稳固，那不如让卡文直接成为你的一部分。” “啊？” “我想了一下，如果是完全体的话，是可以做到类似于‘灵魂外壳’的功能的。” “灵魂外壳？” “对，原本完全体的夜生就对灵魂很敏感，甚至可以成为灵魂比重大于肉体的这种半灵体存在，在这种状态下的话，直接作为某种外壳强行锁定住你的灵魂，也未尝不可。” “你是说，就像我用世界丝锁定世界一样，卡文也可以用半灵体来强行锁定住我的灵魂。” “正是。” “那锁定世界丝过程中灵魂受到的冲击呢？” “会由卡文撑住，他就是你的壳，这样就可以跳过吞噬，我觉得更稳妥一些。” “那……之后呢？” “之后……” 初代还没有回答，卡文就接过话来： “之后就看我的灵魂在经过冲击之后能剩下多少了，嗯……不过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听你的描述，锁定世界时受到的冲击，并不会让灵魂湮灭，而是会把灵魂击碎。” “然后呢……” “既然是击碎的话，那如果锁定世界成功了，这些灵魂碎片，也会一同被锁定在这个世界上，只要重新搜集，以完全体夜生的灵魂强度，是可以再次融合的。” 林铭沉默不语。 卡文笑着说道： “等世界被锁定，哪怕你一时半会没有找到彻底击败第四位的办法，也可以慢慢的一边捡我的碎片一边想办法……” “这可一点也不好笑。” 林铭抬头看了看卡文： “而且，我有办法。” “哦？” “只要成功锁定世界，我就有办法结束这一切。” “说来听听？” 林铭把自己的设想，和初代还有卡文简略的说了一下。 卡文在听林铭讲述的过程中不停地挠头。 要长脑子了。 “你这……真的能完成么？时间……” “锁定世界之后，时间也就无所谓了。” “可是你自己……” “你不是说了么？可以捡你的碎片来解闷。” 卡文一脸担忧，林铭一脸凝重，反倒是初代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能在最后听到这种计划，可真有你的……” 林铭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就说有不有趣！” “有趣得很！” “到时候我在新世界给你立个雕像怎么样？” “那玩意有什么用。” “人类的浪漫，你别管。” 此时的第四位，正在警惕的感受着自己在全世界的备份，同时观测着人类灵魂的收集进度。 林铭消失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看来异菌之主已经吸取了祁的能力。 祁的能力，并不是那种简单直接的杀招，它最大的威胁，在于那种不确定性。 如果从此之后，林铭再也不在第四位面前露面，那第四位未来将会永远忌惮着林铭的存在…… 第四位正这样想着，林铭就相当突兀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林铭看起来到没有什么变化，第四位警惕的环视四周，他感受到了一阵很让人不悦的感觉。 是灵魂攻击。 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有林铭一个人，但是第四位却感受到了熟悉的灵魂扰动。 这应该是那个夜生族的能力才对。 可是，他在哪？ 远距离的灵魂攻击的话，又是怎么做到的？ 以第四位的学识和思维，很快的就理解了一切。 这是第四位从成为纯净体之后，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卡文确实在这里，但是他从刚才就一直感受到的灵魂扰动，根本就不是什么远距离灵魂攻击，而是他从始至终，一直都在卡文的灵魂范围之内。 他当然找不到卡文。 以林铭为中心，大概十几里的范围之内，全部，都是卡文。 卡文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冲击，舍弃了大部分的肉体，既然他的任务是锁定林铭的灵魂，那肉体就几乎没有作用，他还是在林铭的要求之下才留下了一小部分肉体结构。 “完全没有实体，摸不到碰不着的话，很难让人心安。” 林铭是这么说的。 灵体状态的完全体卡文，警惕的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容不得半点差池。 林铭看着第四位，叹了口气： “这场较量你可能很没有参与感，不过这样刚好，出题的是你，解题的是我。” “那你……找到解法了么？” 林铭左右走了走，找了个平坦的地面，盘膝坐了下来。 “解法，我找到了，但是我想问你些问题。” “问我？” “对。” 第四位这时忽然感受到全世界都开始震动。 那是林铭在联通自己分布于全世界的菌丝。 一边联通着自己的菌丝，林铭一边问： “这个世界，是哪一个？” 第四位被问得一愣，但随即回答道： “第二个。” “蜘蛛，诞生于哪个世界？” “第二个。” “那……” 林铭继续发问： “厄什路姆，又诞生于哪个世界？” “第一个。” 第四位回答完这个问题，语气忽然间变得十分兴奋： “没想到啊，你一个外来者，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但是，你终究是人类的意识，注定会被局限。” “哦？这位研究员，此话怎讲？” “人类会毫无理由的眷恋自己所在的地方，环境，社会，世界，人类把回忆和联结看的重于一切，人类永远都惧怕从头开始，哪怕当下的世界已经破烂不堪，也永远不会放手，是这样吧，林铭。” “这就是你一直坚信人类必败的理由？” “没错，因为你们……尤其是你，永远都不会选那个正确的选项。” “对我来说，正确的选项，应该是抛弃一切，抛弃人类，带着我自己的一切能力，和你分界而存，做各自新世界的神，对么？” “大体上，是对的，那只被你吞噬的蜘蛛，也是这么想。” “我，偏不。” 林铭右手猛的一拍地面，全世界的菌丝，就像响应号令的千军万马，同时奔向了一个让第四位意料之外的地方： 地下。 林铭在心里大致的衡量着深度，开始逐一定位所有蜘蛛备份的位置。 第四位自然是感知到了林铭的行动，但是他并没有慌张。 因为蜘蛛的备份，几乎是不灭的。 可林铭的目的，不单单是探明备份位置，他其实是在做对比。 两个世界的对比。 他要对比清楚一切，才能进行下一步。 第四位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妙，想要通过备份转移一下位置，查看一下其他地方的状况，但是他刚要遁走，就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摁住了。 第四位惊讶的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半透明的人形，漂浮在他面前。 那是卡文。 这片灵魂域，所有灵魂的动向，卡文都了如指掌。 漂浮在半空的卡文回头看了一眼林铭，林铭也刚好抬头看到了卡文。 两个人同时点了一下头。 “研究员，我来，给你变个魔术吧……话说还取名字么？算了，取一个简单点的吧。” 【生魂定界·全域·不动之牢】 世界的静止，不是一瞬间完成的。 林铭对世界丝的锁定，以他自己为圆心，像一阵能冻结空间的寒潮一般，迅速地向周围扩散。 空中扬起的沙尘，天上的飞鸟。 摇摆的树叶，瀑布和流水。 刚要摔倒的老人，正在啼哭的孩子。 这个世界的一切，就像时间琥珀中的飞虫一样，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静止的情况下，就完全与彻底稳定的世界丝一起，凝结在了原地。 唯一在挣扎的，是第四位。 第四位靠着自己掀动的世界丝波澜艰难的活动，但是因为灵魂被卡文控制，只能看着林铭一点一点的完成这一切： 身边的空间不停地被锁定，用来稳定林铭灵魂的卡文，虽然在不断的被消耗，但每次灵魂量减少的时候，就又能马上补充。 第四位知道，卡文，是在用生命来硬顶锁定世界丝带来的反冲。 在这一瞬间的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夜生，好像真的是不死的。 啊。 夜生。 那条龙。 那条龙……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蜘蛛面前的来着…… 难道……他关注的重点，一直都错了？ 那条龙，才是最该忌惮的……世界上唯二的…… 第一世界幸存者。 第四位此时觉得，失败就像一个阴魂不散的背后灵一样，盘旋在他周围，他在逐渐停滞的世界里，预感到自己可能会输。 但他想不通。 林铭到底，会怎样解答他出的这道题。 “哪怕停滞住一切，你又该怎么拯救这个已经坏掉的世界呢……” “你是打算永远封存这个世界，当成你自己的收藏品慢慢观瞧么……” “还是你要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 然后第四位就听林铭说了一句： “你可真笨。” 林铭知道，第四位是不可能被完全锁定的。 因为他有控制世界丝的能力，所以就算世界丝停滞，他也能缓慢的行动，所以在世界的锁定快要完成的时候，他看向了卡文，声音颤抖的说了一句： “拜托你了，卡文，你也休息一下吧，我去去就来。” 卡文半透明的灵体漂浮在半空，事情的结果已经顺利的近乎完美了，他也有些如释重负。 原本卡文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是结果在世界锁定近乎完成之后，他甚至还有一丝余力。 完全体的夜生那超出规格的能力，已经可以称之为“不死”。 而林铭，也在开始行动之前，设想到了这种情况，接下来，卡文还有最后一项任务。 现在，只剩卡文和第四位所在的位置，没有完全锁定了。 卡文见时机已到，调动了剩余的所有灵魂，一瞬间汇集成了天上的一轮红月。 红月的位置，就在第四位头顶。 紧接着，红月像一颗流星一样，笔直的朝第四位坠去。 落下来的，是一根高耸入云的血钉。 那枚血钉，像是在做一个无比巨大的昆虫标本一样，把第四位牢牢地钉在地面， 接近着，林铭用自己的灵魂承受冲击，完成了卡文所在位置的最后的锁定。 林铭晕倒前的最后一眼，就是面前巨大的血钉，和还在缓慢挣扎的第四位。 不知过了多久，林铭从昏迷中醒来，他身处的，是自己一手打造的，完全静止的世界。 林铭想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头顶。 太阳，不见了。 整个世界，进入了一种朦胧的昏暗。 并非伸手不见五指，但再也没有了艳阳高照。 面前的血钉，就是卡文。 卡文说过，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会像被锁定的其他物体一样，完全静止。 这也是必须的。 正因为这样，卡文才能近乎永久的限制住第四位的灵魂。 真正锁定住了世界之后，林铭似乎更能确定这个世界的真身了。 这个世界最有可能的样子，应该是一团庞大的，自洽的数据。 也就是，代码。 可惜林铭的上辈子，没学过编程，他只能从记忆里那几本可怜兮兮的科幻小说里获得灵感。 一切的一切，极其类似某种代码的具象化。 元素既是数据。 震动既是数据状态。 世界丝类似空间坐标。 始元素则是一切的启动代码，因为自带随机性，所以能够诞生其他不同的数据。 任位者，是世界难以稳定时出现的补丁。 这个想法，其实林铭早就已经有了。 只不过在这个世界，说这种异世界科幻话题也没人能懂，搞不好还要被搞科研的那群人冷嘲热讽。 但其实就是这个想法，给了林铭灵感。 因为真正身处祁那个空间的时候，林铭的脑袋里蹦出了一个词： 备份。 于是林铭顺着这个思路，想出了第四位给出的问题的解答。 其实相当的简单粗暴，那就是： 搬家。 第四位给出的诸多难题，其实归根结底都是一条： 林铭无法做到在保全人类的前提下，精准的杀死蜘蛛。 要么坐地等死，要么天地同寿。 林铭对这个问题的解法是： 用能分解一些的菌丝，掌握所有世界物体的结构，再用能转化控制元素的能力，将这个世界他想拯救的一切，全都转移到祁给他的那个空间里。 就像一袋大米生了米虫，没人会直接往大米里喷杀虫剂。 正确的做法，是把虫挑出来，然后，碾死。 这件很合理的事情，现在在林铭面前，被放大成了整个世界。 这个计划的难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时间。 虽然世界被静止，但时间依旧在林铭这里流淌，而且虽然说是完全静止世界丝，其实整个世界还是在运作的，只不过速度慢到可以忽略不计。 林铭需要在这个安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世界里，完成对世界的解析、迁移、再造，还有对所有拥有灵魂的生命的保护和转移。 这也就意味着，他需要在这片死寂之中，一个人经历百年。 百年够么？ 千年？ 几千年？ 林铭在说出这个计划时，和卡文在祁的空间里大吵了一架。 他们从没有这样吵过架。 这场架吵的没有逻辑，没有目的，甚至没有来言去语。 只是为了发泄。 卡文没有想到，或许全人类都没有想到。 他林铭，就是这个计划中最大的代价。 林铭看着钉住第四位的血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背后。 在他后背的左侧，相当突兀的长了一只翅膀。 那是卡文的翅膀。 在林铭说卡文变成完全的灵体很难让人心安的时候，卡文就给林铭装了这个翅膀。 这是卡文的实体，但也仅仅是毫无生气的肉体组织而已。 可就算如此，也是聊胜于无。 林铭依旧从这个熟悉的翅膀上，找到了一丝丝被陪伴的感觉。 来吧……开始干活了，事情可能比想象的难，稳定元素的转移，人类的转移，还有他自己的运动会不会造成世界丝的蝴蝶效应，以及任位者是否会干扰计划…… 林铭抬头看了看那个高耸入云的血钉，挥了挥手： “拜拜啦，卡文，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话说完，林铭进入了自己的空间之中，开始了自己计划的第一个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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