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人痛到了极处，实在忍不住，这才不小心泄露出了一丝丝的痛楚。</p>
林樾瘦削的肩头微微颤动着，死死扣住被角的手背上青筋爆出。</p>
她真的是太痛，太痛了。</p>
那日老爹腹中扎着一把刀，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又再次浮现在眼前。</p>
那一刻，她像是突然失了声，她往后倒退一步，惶恐地想向他人求证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梦中，可大门破开，一大堆官兵涌了进来，将她按压在地，她的视线依旧朝着书房，她还是想求证，还是想求证，可她说不出来，一句话都喊不出来。</p>
官差粗略查看以后，就随意判定逆贼林商仲已畏罪自戕身亡，将军府满门抄斩。</p>
整个将军府上空都响起细碎的哭泣声，求饶声。</p>
那些声音在林樾耳畔忽远忽近，她什么都听不真切。</p>
她不信，她的老爹怎么可能会有罪，她的老爹怎么可能会自杀！他们怎么能随意就定了大梁平西大将军的罪！</p>
林樾还想爬起来争论，可婶娘跟林思叫住了她。</p>
她们那么纤细柔弱，细瘦的手腕扯住她的衣角，止住了她不要命的反抗。</p>
“姐姐，不要——”林思细细的嗓音朝她喊着，婶娘满眼泪水顺着苍白的脸庞淌下，她们在求她不要抗旨。</p>
林樾恍惚着跪倒在地，任由官差在她们面前宣读老爹的罪责，她没有哭。</p>
她被关在地牢，昏天暗地，等候问斩，她没有哭。</p>
莫名旨意变更，千里流放，痛苦非常，她没有哭。</p>
艰险逃窜，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她依旧没有哭。</p>
可她终于再回京都，翻遍尸山，找不到爹爹的尸身，她终于绷不住了。</p>
老爹是那样顶天立地的汉子，他心胸豁达，从不惧死亡，但他要死在战场，要死得其所，要马革裹尸，那才是他作为军人最大的荣耀。</p>
而不是那样顶着莫须有的罪名，死在家中，以他最不屑的方式。</p>
到最后，连尸身都找不回。</p>
不该是这样的。</p>
林樾感觉像有无数的刀片，打着旋一般狠狠扎进了她的四肢百骸，顺着血液流进心脏，直将她凌迟得痛不欲生。</p>
窗外的雪依旧在扑簌簌地下着，一直快到天亮，林樾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p>
可就算睡过去，她依旧在乱梦中打转，她梦见婶娘跟林思的尸体被冻在雪地里，雪落了一层，但眼睛仍旧睁得大大的，她们看着她，无声地问她，怎么还不来救她们。</p>
林樾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她猛吸一口凉气，惊醒了过来。</p>
天刚亮，她才睡了一个时辰。</p>
她睁眼望着床帐顶棚，发了一会呆，狠狠将心头的痛意压下去。</p>
这一刻，这些痛楚再次化作铠甲，沉重地覆盖到她身上，护着她也支撑着她继续走下去。</p>
林樾狠狠闭了闭眼睛，从床上一跃而下，简单地梳洗一番后，就离开了锦泠院，信步往外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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