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新房开工

九月二十七，宜动土。 今天是新宅动工的日子，张家人很重视，全家人着装打扮，集体参加动土仪式。 首先要祭祀土地神，选用一只红公鸡，以血奠基。 然后摆放供桌，祭三牲，水果，点香。 张家人和匠人们一起祭拜天地，风水师念祭文，祷告祈求建造顺利。 这个时代的人们，并不如后世所想的那样封建，虽然对女子限制颇多，不过完全没有女子不能参加祭祀场合等的封建迷信思想，只要主人家愿意，女人可以参与任何事，甚至可以领头祭祀宗族等大事。 后来流传下来的关于禁锢女子的各种陋习，不过是“靖康耻”之后，男人们觉得这件事让他们脸面无光，就把所有罪责推卸给无辜受难的女性身上，仿佛所有的耻辱，并不是因为他们无能，贪生怕死，而是因为女子竟然允许自己活着被人羞辱，而不是以死保节。 自此以后，对女子的禁锢越加严苛，各个朝代每次国力衰弱之时，都会把更重的禁锢套在女人头上，男人们尝到对女人禁锢后，自己在家庭中享受的绝对权利的甜头，更是不愿放弃特权，甚至掠夺或是模糊女子的成就，流传女子本不如男的谣言，以至于这种现象，循环往复，延续上千年，才终于在伟人的带领下，推翻压在女性身上的这座偏见的大山。 祭拜仪式结束，张老爷子拿铁锹，开挖第一铲土。 随后工匠们开始正式动工。 首先挖地基，十来个人一起，根据风水先生用罗盘定好的位置，用白灰做上印记，沿着印记边开挖，按房子长短和左右位置的墙尺寸，挖出比墙宽约一尺，高越三尺距离的地沟，坑底找平。 地基找平后，然后用石块和沙子，辅以糯米水填平压实。 接下来需要验证水平。 有经验的匠人只需用水盆，水碗就可以完成后代用水准仪才能做的找平工作。 首先在地基上，放一张矮桌子，把水盆装满水置于桌子之上。 再拿一个碗，碗中盛半碗水，在碗两边各贴一张红纸，放在水盆里。 接着匠人蹲下身保持和桌子差不多的高度，仔细观察，分别看定下的房屋四角位置和水盆中贴了红纸的碗是否在同一水平线上，如果在一条线上，就可以直接定线。 在房屋四间分别钉一根木桩，用线连接两端，就是平直的水平线。 若是不在同一条线上就进行微调，直至在一条水平线上重复上面步骤。 接着四面墙都以定好的线为基准线，直接砌砖。 青砖是从边城那边的砖窑买的，一次买的量多，掌柜的把砖分批次，帮着直接运到这里。 接着用当地一种粘性较大的泥土，掺入稻草梗，做青砖沾合剂。 门窗位置需要在砌砖之前提前定好，匠人用木头做的框架模板提前留好位置，其他地方都用青砖砌筑。 除了要做稳固的地基和平直美观的墙体，房子的支撑最为重要。 张家和王家的房屋都采用叠梁式砖木结构，主要构件包括柱脚、栿、檩、寡柱、椽子、连檐等。 每两面墙的交界处，用粗大的木头作为柱脚支起，柱脚用青石柱脚墩垫起，并用一檩一椠固定。 然后架房梁，房梁的木头固定好，采用榫卯结构和柱脚的木头结合固定，竖向和横向都要用通长的木头，竖向木头称为沿檩，横向最外侧的木头称为边栿，中间的横梁可以适当加密木头的数量。 在最外侧的房梁，既边栿木头上，均分三处，在其分点加竖向短柱，也就是寡柱固定，寡柱和斤檩交接处再加一横梁，横梁中间加一短柱，和屋顶中檩交接固定。这样的结构，可以使房顶的重力均匀分散到整个房梁上，不至于集中在一处。 这些架构都弄完，中檩，斤檩，沿檩三根木头成一定角度，两侧加一根木头与之垂直，就形成了三角形房顶结构。 在建造房屋的木头的选择和房屋尺寸上，匠人们都很有忌讳。 比如地基平面到檐檩之间的距离，称为“举界”，举界一般定为9尺左右。 对于房屋主体木头的选择，更为慎重，时人都遵循“明不使桑，暗不使槐”的说法。 既房屋用的木料，露在明处的，比如檩，椽等木材，不能用桑木，因为桑谐音“丧”，不吉利。 暗处的木头，比如柱脚，寡柱、横梁等。不用槐木，人们认为槐树通阴，对活人不利。 除了这两种，还有“房子须有镇宅之木”的说法，所谓镇宅之木，一般指椿木。 有传说刘秀走国时，封椿树为树王，此后人们认为椿树暗藏气运，可以给住在屋里的主人家带来好运。 选好木材，接着可以继续施工屋顶。 在横梁之间铺上打成一定厚度的木板，使其成为平屋顶，既天花板。 天花板和屋顶瓦片之间空隙，用稻草等保温材料填充，除了起到保暖效果，万一漏水，还可以起到一个阻隔作用。不过填充的稻草每年需要更换新的，要不然稻草受潮会发霉。 回到屋面，正面屋顶可以加更多木头使木头间距更小，然后从房脊开始，用芦苇等编制的草席充当底面，铺上两层，在草席上边再铺瓦片。 做完这些工作，房屋大框也就基本完成了，其他都是房屋内部和门窗等细节工作。 房屋要想质量好，框架基础必须做好，地基要夯牢。 框架做完，门框也立好，就可以正式砌墙。 墙体砌好，就可以开始钉椽子。 一般一间屋子椽子数量在12-18根之间的偶数，单数谐音“单传”，意味着主人家人丁不旺，所以一定得是偶数。 铺瓦片是最后工序，瓦片分为板瓦和筒瓦，板瓦又细分为弧面瓦和平瓦。 张家选用的是弧面瓦。 弧面瓦有两种铺贴方式，一种是“仰铺式”一种是“俯仰式”。 其中“仰铺式”，就是先铺一层瓦片，凹面向上，块与块之间依次叠加，行与行紧挨着，用白灰溜缝。 “俯仰式”，就是先铺两层瓦片，在仰瓦铺设的基础上，两行缝上再扣压一排瓦。 铺设时，从房顶山墙一边开始，由连檐依次向上铺设。房檐处的瓦压住房檐，出到连檐外二分之一左右。 一边铺俯瓦，一边铺仰瓦。 “俯仰式”铺瓦防水性更好，工匠们建议采用此方式。 为了屋顶的瓦颜色好看，并且减少瓦的吸水量，铺瓦前通常会用掺黑烟子的白灰水浸泡，使瓦的颜色统一好看。 至于屋内和门窗等细部工作，讲究则更多。 不过今天时间有限，工匠们仅能把地基挖好找平。 盖房子是关乎几代人居住生存的大事，一点小事都马虎不得。 因为张家新家地址在荒野，为了快速盖好房子，匠人们这两个月的吃住都要在这里。 简单用木头和芦苇席临时搭建一个避风场所，又在屋内砌了火炉，搭了大通铺，算是简易房屋，匠人们晚上就在这里睡。 周师傅和古师傅有单独的房间。 一日四餐也是张家提供，为了赶时间，头半夜也需要匠人点火把夜照亮继续做工。 工匠辛苦，张家在吃的方面自然不能小气。 人吃饱了才好干活，虽然这个时代匠人地位并不高，不过大家都知道，是不能得罪建造房屋的匠人的，得罪匠人，除了会在建造房屋时不仔细之外，人们最怕匠人们给房屋做其他手脚。 在?夷坚志?中记载，德州人士吴温彦，曾是一方郡守，晚年定居常熟县，花钱盖了大宅子。 这个吴温彦住进大宅子以后，每天晚上都能梦到七个身穿白衣的小人，从自己的屋脊上爬下来绕着自己的床转圈圈。 这使吴温彦夜夜不能好睡，日渐憔悴，家人问原因，吴温彦把自己每天做梦的内容告诉了家人。 没过多久，吴温彦突然重病不起，他的家人觉得吴温彦的病和之前一直做的蹊跷的梦有关系，于是让仆人爬上屋脊，把瓦片都拆了，竟发现瓦片下边压着七个纸扎小人。 请了大师来看，竟是泥瓦匠的“厌胜之术”，吴温彦的家人这才想起来，自家建房子的时候，因为工人觉得给的工钱太少，和泥瓦匠有过争吵，估计因为这事，泥瓦匠怀恨在心，做了这等缺德事。 当时的郡守得知了此时，派人将当初参与吴温彦的宅子建造的泥瓦匠都抓了起来，判了发配流放，事情才告了一段落。 民间诸如此类传闻，数不胜数。 一般讲究些的人家，为了防止此类事情发生，等房屋建成，都会请大师检查一番。普通百姓也会在建造房屋时格外留意泥瓦匠有没有特别举动。 虽说都是封建迷信，不过安安觉得也是有一定科学道理的。就算“厌胜之术”不能当真，但是做个手脚让房屋质量变差还是轻而易举的，建造房屋是大事，请人检查，能及时发现问题，也是防患于未然，让工匠们心里有个顾忌。 做饭是请的周师傅和谷师傅的妻子，除了两人丈夫都在这里方便照应之外，现场干活的其他匠人多为古师傅和周师傅徒弟，二人妻子的身份更方便些。 李壮、王春生、张青三人每三天轮换一次，两人一组，住在现场监工，现场人吃的食物就由他们每次过来时带着。 早饭一般是不限量荞麦和白面两掺的馒头，配上萝卜或是黄瓜咸菜，再煮上一锅鸡蛋罗布汤，管饱。 中午和晚上都是一个荤菜和两个素菜，主食是糙米饭，汤一般是白菜汤或是冬瓜虾米汤。 夜宵则是杂粮面条或是糙米饭。 周师傅和古师傅都有小灶加餐，一般就是加个炒鸡蛋或是油渣青菜，属于对老师傅的优待。 今天是开工第一天，张家准备了丰盛的食物用来庆祝。 今天的饭都是周师傅和古师傅的妻子做的，张家人并未动手。 现场杀一头肥猪，猪头用作祭祀，猪血用来做血豆腐，用重油、辣椒、花椒等重口味的调料加在一起炖煮，就是一道极其下饭的好菜。 猪板油都留起来?油，猪肉用坛子密封好，接下来炒菜全靠这些油。 油渣留着炒菜或是拌饭，都香的一批。 五花肉切大块，和昆布一起放锅里慢慢炖煮着。 里脊肉切条和辣椒一起爆炒。 除此之外，还有肉沫炖蛋，红烧鲫鱼，辣子鸡，醋熘白菜，冬瓜排骨汤，纯白面馒头。 工匠们做的是体力活，喜欢口重的下饭菜。 至于四个猪蹄则单独卤煮好，给古师傅和周师傅加菜。 其他肉抹上盐挂在阴凉处，接下来几天炒菜直接取用就行。 晚饭七菜一汤，是多少普通人家过年都吃不上的美食。 张老爷子与胡老三带着李壮、阿泽、张青、王春生和两个老师傅一桌吃饭，张老太太则和汐娘、安安、银杏、谷雨、莫嬷嬷与两个师傅的妻子一桌吃饭，其他匠人分成两个桌子吃饭。 匠人有规矩，一旦开工做活，是不可以碰酒的，张老爷子以茶代酒，请两位师傅帮着多费心。 张家人对两位师傅礼仪周到，对其他匠人们也待以好意，匠人们感受的到，做活是都拿出十二分的技术，力求不辜负主人家的信任。 建造正式开工后，除了李壮几人的轮值外，张老爷子带着安安和阿泽，四五天也会过来看一次，力图有问题，早发现，早改正。 阿福等张老爷子这边建造房屋的事落定以后，就立刻启程去了漠北，他之前在那边定了一批货，必须得在约定的时间前赶到取货。 忙碌的日子过的格外快，转眼，草原上的青草都披上了黄色的外套，一点绿色也见不到了。 草原的深秋风很大，安安总跟着张老爷子在外边跑，脸都有些爆皮了，汐娘赶紧去佟楼买了各种滋润皮肤的香膏，试图抢救自家女儿那香香软软的小脸蛋，继续这样下去可不行。 安安静静的任由娘亲把各种瓶瓶罐罐往自己脸上涂抹，虽然她不是特别在意外貌，不过在不当误她做事的前提下，如果能美美哒，也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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